没骨日(24)
我胃很胀,可是总得吃点东西,于是坐在餐桌上等。阿姨端了米饭和菜,我忍不住问她:“阿姨,晁鸣呢?”
“他昨晚没回来。”
“啊?”
“你们玩的太疯,幸亏太太不在家。”
“那,那我怎么回来的?”我问。
“施家那个公子哥给你送回来的,大晚上呦,按门铃。”
“不好意思啊姨。”
“唉,大少爷让我别和太太说,不然等太太回来,肯定要罚小少爷的。”
我见过晁鸣的妈妈一次,家长探望日,在一中门口。她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是个穿金戴银的富太太,反而很知性,站在人群中惹眼的是长相和气质。听晁鸣说,他妈妈是T大的教授,在他爸爸一穷二白的时候跟了他。晁鸣父亲去世,晁挥二十岁,晁鸣十二岁,晁挥顶替父亲的位置,把母亲照顾得很好。
我呢。
姜为民是个恶人,他把女人带回家,还打我和我妈。很小的时候我看见他把个涂着粉红眼影的女的拽进卧室,门“砰”地关上,与此同时我妈坐在厨房门口择韭菜。看到晁鸣妈妈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一个母亲可以被保护得这么好,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在脖子上围着漂亮的茶色丝巾,可以把洗好的提子装进保鲜盒递给儿子。而不是搓洗衣板、铺床、做饭…
我妈当年要是也能嫁给好人家就好了,即使我不存在也行。
“太太对小少爷很严,毕竟望子成龙嘛。”阿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我说。
“晁鸣很争气的。”
反正在我眼里,晁鸣就是最棒,什么都好。
吃过饭我就上楼。在我外套内袋里的有前几天我去东宇百货买的钢笔,在二楼东角的那家店,我之前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原本我看中的是一款黑色帽檐带金边的,担心晁鸣觉得土,就换了根银边的。
五十八块,我的压岁钱、零花钱、偷拿姜为民的钱都在里面了。
昨天想等三月二十四再给他,可经历过厕所那件事后,我决定今天就给他。其实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种关系甜蜜又尴尬。
以后会怎么办,会怎么发展呢。
我在晁鸣的书桌上把数学寒假作业写完了,在小本子上写的“数学作业”后面打勾,我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候,卧室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我赶忙去接。
“喂。”我的心砰砰跳。
“酒醒了吗?”是晁鸣的声音,他好像在很乱的地方,有尖叫和暴躁的音乐。
“醒啦,你在哪儿呢?”
“知道万胜城不?”
“知道。”和东宇百货在一个商圈。
“我和施奥在一层,你要不要来?”
要,为什么不要。
买钢笔后我口袋里还剩点,这时候我也不省着了,叫辆摩的就走,招牌和霓虹灯在头盔前的透明塑料上流动成线,我憋不住嘴边的笑。年前的万胜城人特别多,尤其是《犹大的苹果》——一家街机厅。
昨天施奥和我说,他与晁鸣就是在万胜城的街机厅认识的,没想到今天我就在这家街机厅里缭绕的烟雾中穿行。我很难把这两天的晁鸣和我在学校里看见的晁鸣重合,以前升旗台上的演讲、晚自习的每日一题、去水房打水的蓝色水壶,现在舞池上的七彩蹦迪球、厕所里暴力的烟头、手里攥的一瓶酒。
晁鸣和施奥都换了衣服,我坐在晁鸣旁边的时候看到他口袋里垂着的那条黑石头吊坠。
“来啦姜同学!”施奥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嗯。”我淡淡回答。晁鸣正在打游戏,我看见屏幕上另一方的血条越来越少,他最后用舌尖顶了下嘴角,一个键派过去,画面出现血色的KO。
晁鸣靠在椅背上点烟,他问我:“玩吗?”
我摇摇头,“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休息?”我有点心疼他。
晁鸣挑眉,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施奥笑起来,“哟,你可别问他。晁少爷怎么休息,美人在怀…”
“滚啊。”晁鸣推施奥。
“昨晚,”施奥对我说,“我亲眼看见那妞儿扶着晁鸣进了辆出租,他中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开始往悬崖掉。
“我就知道,晁鸣终于不是童子军喽。”施奥说完,似有似无地给我眼神。
他们两个之后的对话在我耳朵里钻来钻去,偏偏不往脑子里过,等我回神,施奥说:“无论怎么开始的,你现在可赖不掉她了。”
晁鸣没笑。
“也是一种情趣哈,我他妈还没遇到过呢。”施奥又说。
我不想在听他们讲话了。我是什么呀,晁鸣的自慰杯吗?他的只字不提,我的沾沾自喜,愚蠢可笑的姜亮点。
“奥哥,我想玩这个。”我打断施奥,指着他面前的机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