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23)

作者:人可木各

第一个吻。

施奥笑起来,嘲讽地笑起来,“点点,我求求你别再傻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傻,觉得我是螳螂面前的蝉,空长着一对玻璃翅膀,在各样的树上笨笨地叫。如果不被吃进肚子、不被淘气的小孩剪掉翅膀放在桌角,就只能从生到死,平平无奇地“知了、知了”。

“施奥你看着我。”

施奥还在笑,可我觉得他眼角有点湿。

“我从来都不傻。”我说。

“那我问你,七年过去了。你还喜欢晁鸣吗?”

施奥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颜色分黑白,电梯上或者下,太阳东升西落,遇到十字路口不是向左就是向右。对一个人,只能爱,或者恨。

“我喜欢。”我说。

施奥的眼里瞬间凝起不可思议。

“我喜欢他,我迷恋他。”我的左手在抠白粉墙上的皮,“怎么和你们解释呢,这种迷恋从我认识晁鸣持续到现在。他就像我头顶的太阳,晚上睡着他消失,白天醒来他又保准在。”

我的眼睛很痛,“我以为把灯关掉,躲在黑屋子里就看不见他。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阳光洒不进的地方?我一直跑,就从没有跑出来过。”

“别哭了。”施奥发硬的眼角软下来。

“人人都爱太阳。偏偏我的勾不出边,偏偏我的爱钻进骨头缝里吃我的血。”

“别哭了…”施奥用手碰我的脸。

“他是一种药你知道吗,很神奇的药。那种胶囊,红色和白色的胶囊。他用刀划的伤口,只有把他自己掰开,让里面的粉末撒上去,我才能好。”

迷恋变恐惧,失足成喜欢。

“所以,”我把眼睛里混沌的液体擦干,“汹涌增长的没骨的爱,往往伴随汹涌增长的切齿的恨。这从来不矛盾。”

我觉得施奥现在很怕我,可我就是要继续说下去。

“你和晁鸣几年的朋友都没能了解透彻他。一张嘴能说清什么,他当年怎么不要我,怎么毁了我,现在我通通还给他。我管他喜欢谁,男的女的美的丑的,到大家面前、到T大全校师生面前,都是喜欢我。”

“我要出现在他的家里,和他做爱。”我推开施奥,冲到电脑桌前,“我们浑身赤裸,抱在一起,做全天下最恶心又最爽快的事。我把它们刻成光盘、打印下来,就站在街口发,剩下的贴在T大所有的墙上,谁的脸也不遮。”

我说完这些话,五脏六腑都顺着食管涌上来。身体里什么都没了。

施奥接住跪坐在地上的我,我的眼泪不停地落,怎么也擦不干净。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施奥的嗓子哑得厉害,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不甘心。施奥,我一点都不甘心。我忍了那么久,也许那天我就不该回来。”

可这是梗在我心里的结,人不能带着它过一辈子。

当年他把我冷酷地驱逐,现在我要冷酷地回来。

要冷酷地回来。

第16章 【1993】07

【1993】

嘴角很辣,使劲抿唇能感受到里面细小的血肉像泡泡一样胀开。口腔里还有那种味道,腥的、咸的,古怪的甜。

晁鸣打开厕所的门,站在门口看我。他看起来好像很冷静,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躁,和以前的他不太一样。

“晁鸣。”我开口,吸进外面的冷气,嘴巴里的甜味更浓。

他摸出烟和打火机,我借那点光看见他垂着眼皮,脸颊很红。

“晁鸣。”

他只吸一口,然后把烟扔了。走之前没再和我说一个字。

那根烟还燃着,躺在肮脏的地上,我蹲下捡起来塞进嘴里吸。熟悉的可可坚果味,是晁鸣常抽的KENT。一屁股坐下背靠墙,我好像瘾君子,只是上瘾的不是尼古丁,而是晁鸣。

晁鸣接吻无师自通,今天的姜亮点口交无师自通。我这样一想,自己就开始笑。

我第六感很准的,晁鸣是根弯弯的大香蕉。

那天晚上我回到舞池,开始疯闹和大笑,没人觉得我不对劲,因为在《大地滚轴》越癫才越正常。大概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一群人决定撤退回家,离开前我又喝了不少酒,怎么回的晁鸣家全忘了,等我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

我还在晁鸣的卧室,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被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棉麻长袖衫。但是是我口气很重,全是酒味,一坐起来头疼得要死。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旁边的床单也很平整,看样子我是自己睡了一晚。

天,不会因为昨天那件事,晁鸣就要躲我吧。

我把自己弄干净后下楼,晁鸣家的保姆正在拖地,看到我说:“你醒了,我去把中饭给你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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