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isure Talk(8)
讲座进行到文本类型理论*的部分,林致这时才开始认真听,做了些笔记,余光里伍泽也不时在他的记事本上写写划划,让林致有种他们在同班一起上课的奇异感。
8点55分,讲座结束,人们开始离场。
伍泽说:“怎么样,感觉有收获么?”林致点点头,把笔记往前翻了翻。
“啊但是这个,什么aabbccdd的,我还是不太懂。
听得有点晕。”
伍泽敞开他漂亮的五指,“笔。”
林致从包里拿出支圆珠笔按开了奉上。
伍泽拿起笔来轻轻圈了几个韵脚。
“是abab,cdcd,efef,gg,莎翁十四行诗的尾韵很整齐,我在课上说过。
不考你就不记了?”林致傻笑两声,“现在记住了。”
又想了想,说:“但是节奏我还是不太懂。”
“五音步抑扬格?”“对对,怎么抑扬?”笔在他指间翻转,末端移到林致的字迹上。
“重音落在第二个音节。
““叩叩,叩叩,叩叩。”
他一边轻敲,一边开始念。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te?"“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林致这时还想另一件事:老师在为他念诗,为他一个人。
伍泽的声音很好听,如流动的泉水淌进耳蜗。
诗以流畅舒缓的节奏进行,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旋律。
“叩叩,叩叩,叩叩”“有点像唱歌。”
林致说。
“嗯,诗和歌本来就是一体。”
伍泽说着,放下了笔。
“至于中文的平仄问题,你就要自己再考虑了,慢慢来,诗歌翻译很难。”
报告厅里渐渐空了,他们也收拾东西,一前一后离开了位置。
“老师,我送你回宿舍?”刚出了报告厅林致就说。
伍泽问道:“你宿舍在哪?“林致说:“16栋。”
正好顺路。
伍泽点点头,“那就一起走走吧。”
他们从七教出来,沿着上次的小道走。
但现在是夜晚,道旁的植物宁静而昏暗,不同于下雨时的喧嚣。
老旧的路灯洒下黄光,勉强能照出前路。
伍泽开了头,“以后打算做翻译行业吗?”林致点头,“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笔译?还是口译。”
“口译吧,”他又补充,“笔译当兴趣,副业。”
“挺好的,适合你。”
伍泽道。
林致视线游移,忽而看见草丛里有淡绿色微弱的光点。
“啊,有萤火虫。”
他说。
“在哪里?”林致抬起手指,看伍泽沿着自己指的方向看去,眼睛映出灯光。
他说,“已经六月了,挺难得。”
老师的心情应该也不错。
他们继续走着,还说了些别的小事。
林致想起周末晚上他妈妈在家弹的夜曲:它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晚上,有月光、虫鸣和微风。
老师会喜欢萧邦吗?他念诗歌的时候让林致想起Op.9 No.2*;还是Debussy?Clair de lune*也很适合他。
并肩靠着路边走,伍泽才离他十多公分,林致觉得心口很热,手也烫,想让这条路无限地变得更长。
不知道伍泽怎么想,但林致想写诗。
至少把18号译了,不会比那些前辈名家译得好,但他就是想译,然后拿给伍泽看,假装请他评价好坏。
1. 文本类型翻译理论:是一种将原文按功能分类,根据其功能采取翻译策略的翻译理论,代表人物为翻译家凯瑟琳·赖斯(Katharina Reiss)和彼得·纽马克(Peter Newmark)。
他们把文本分为信息型、表达型和感染型三种。
文学类文本一般属于表达型,注重美感的传递。
(注:翻译理论解释起来麻烦,别学,易秃)2. 萧邦(F.F.Chopin),波兰作曲家,擅于表达诗意和细腻的情感。
降E大调夜曲作品9第二号是他最著名的夜曲,创作于约20岁时,旋律浪漫、柔和、动人。
3. 阿希尔-克洛德·德彪西(Achille-Claude Debussy)法国作曲家,被称为“印象派音乐的代表”。
钢琴曲《月光》(Clair de lune)原为《贝加马斯克组曲》(Suite bergamasque)的第三曲,可以用所有为月光创造的形容词去描述它。
第7章 无风的晌午
阳光刺眼。
林致醒来时先是感觉头晕,后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才想起检查他自己,safe,该有的都在。
他再看桌布和沙发,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他在伍泽家里。
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林致翻身坐起,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复盘。
过完外交口译期中考,他和班里同学在学校西门的酒吧玩到半夜。
其他人打算通宵,但林致不太想熬夜,就和他们告了别回学校去。
他当时顺着直觉走到一个熟悉的门前,但是指纹感应锁找不着了,保安室也一片黑,他就干脆坐那儿等着,看有没有别的同学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