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尼苏达悖论(5)
杭远重新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信,怎么不信,你没有双胞胎哥哥,你不懂这种感觉。”
“那行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司哲盯了他一会儿,“杭远,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换了个人似的。”
杭远不答,举起酒杯晃了晃,示意司哲再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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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即便有酒精的助眠作用,杭远还是失眠了,药物干预的效果微乎其微,他只有将那件红色吊带裙紧紧揽在胸前,却仍是无法得到半分慰藉,他的心跳频率很快,并不是出于所谓心动,只是单纯的焦虑不安,将他与睡眠越拉越远。
他感到害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离童乐心更近了,为什么好像忽然就感受不到他了。
他像一只孤独的鲸鱼,发出的信号全部石沉大海,连回声都无迹可寻,他失了方向,只能一次次触礁,甚至搁浅。
至于心电感应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杭远在英国念书时,曾无意间点开了一个讨论帖,标题是:双胞胎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吗?
帖子里有不少双胞胎举出了证明心电感应存在的例子,比如一方生病,另一方即便在几百公里外,也会跟着一起不舒服,就连症状都类似,比如一方遇到危险,另一方也会感到心慌心悸,再比如一方情绪高涨,另一方也会莫名其妙地跟着高兴。
杭远翻完了所有例子,在讨论区用中文写道:心电感应当然是有的,每一次我抱着他,吻他,和他做爱,我都能感受到,他爱我和我爱他一样多,他要高潮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想要我在什么时候吻他哪里,我能感受到,就算心电感应只是一种唯心主义论调的狗屁扯淡,我也愿意做唯心主义的囚徒。
后来有网友把他的这段话翻译成了英文,引起了大量回复,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知道这对双胞胎之间违背伦常的香艳故事。
杭远只回了一句话:He is my princess
my angel
my muse.
过去六年间,杭远并不是始终如一的笃定,他一次又一次将这个命题推翻又重建,一次又一次走出来又绕进去,这是他用来自救的布洛芬,同样也是他从根源上坏死的神经元。
凌晨四点,杭远披着衬衣站在阳台上,一支烟燃尽,一罐啤酒见底,他碾灭烟头,捏瘪易拉罐,陷入一种假性的虚空。
从第一次见到童乐心的那个夏天开始算起,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过去那么多没有童乐心的夏天分崩离析,肢解为雷同的碎片,火烧云烧光所有,只留下一环扣一环的圈套,而杭远心甘情愿戴上枷锁,却活成了永远学不乖的困兽。
他病了,或是疯了,攥着一把春梦的余烬偏执到底,他把心电感应解读成了一种毁灭式的浪漫。
第三章
杭远一夜未眠,他在童乐心以前住过的卧室门前站了很久,终于在天将明时转动了门把手。
他迟迟没有进来,是因为不敢面对那种记忆纷至沓来的感受,然而当他颤着手去摸墙上的开关,眼睛被刺目的白炽灯光狠狠晃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怕的是现在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时间未经允许就将一切易主的无力感。
床板光秃秃的,书架上什么也没有,窗台上的花盆里只剩一抔干巴巴的土,这里与那间公寓如出一辙,都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角落的全身镜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能勉强映出模糊的人影,过去有多少次,他的心心站在镜子前整理裙摆,如果有绑带或是蝴蝶结,他总是要反复系上又拆开,再三确认无误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转身,问他好不好看。
他有时候故意使坏,偏不答,要拉着童乐心在镜子前转上一圈,才肯在他耳边说:“好看,我的心心最好看。”
杭远缓缓抬起手,指腹将灰尘颗粒拨开,在镜子左上角画下一颗心的形状,他靠着墙坐下来,痛苦地喃喃自语:“心心,你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死去的家具、死去的植物、死去的月光,那个夏天的一切都沦为一场死无对证的犯罪。
杭远到最后也没能捕捉到一丝童乐心的味道,终于在天亮以后,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陷入短暂的沉睡。
他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宿醉加通宵,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下身也硬胀得难受。
杭远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自慰过,他在过去六年里只是偶尔会做些模糊旖旎的梦,更多的时候连做梦都是奢侈,他活得像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几乎没有过对性快感的向往,只是眼下实在头脑发昏,循着本能解开裤链,放出硬得发痛的性器,用手胡乱套弄几下,似乎并不是想得到疏解,只是机械性地动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