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149)
若是失败了,洛运承即便现在不动他,将来也迟早有动他的一天。
他是从云端跌落的——虽然是主动跌落——所以他无法像那些生来就匍匐在淤泥里的人一样安于现状,他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不,比原来更高的位置。
而且,过度繁忙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失去的最珍贵的感情。
贺岳林来G国看他,吓了一跳,“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穿的是工装,眼中满是红血丝,瘦削,皮肤状态很差——即便天赋异禀,也没人能在长时间熬夜之后光彩照人。
“糙了?”他笑。
贺岳林不得不嘱咐,“拼搏没错,但还是得注意身体。”
他心里压着很多苦——打不过有背景的同行,实验室每天都在烧钱,而贷款迟迟批不下来。贺岳林让他注意身体,可真有了自己的事业,才明白离乡背井,无权势可依靠无金钱可仰仗时,只能拿身体、健康去拼。
他不想向贺岳林倒苦水,含糊敷衍了过去。
贺岳林告诉他,明靖琛已经将明氏在海外的项目jiāo给单於蜚,单於蜚打理得有模有样。
他沉默了好一阵,笑得有些尴尬,“是吗,那挺好。”
贺岳林半开玩笑:“你放弃我这个如意郎君是因为单於蜚,就没有想过与他重新开始吗?我看你俩现在还挺般配的,你在国外创业,他说是接手明氏的海外项目,其实也等于从零开始。”
他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我们早就结束了。”
贺岳林说话做事向来点到为止,见他不想多说,便笑着转移话题。
这些年,他从未想过去找单於蜚。
被单於蜚留在老房的照片与玩具他偷偷收了起来,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那个将一切赠与你的人,已经不要你了。
他始终记得分手时,单於蜚的那三声“嗯”。
在他未去招惹单於蜚之前,单於蜚远远地看着他,不曾打搅过他。
当他单方面提出结束,单於蜚给予他的仍旧是温柔与包容。
如今,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搅单於蜚?
当年单於蜚沉默地看着他。
现在,换他以同样的目光注视单於蜚。
三年前,明氏的动dàng他自然知道,单於蜚成了明氏的掌权者,在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
那时,他却正好跌入人生的最低谷。
洛氏不行了,而他自己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急需拿到一笔大额融资。
贺岳林隐晦地提过,单於蜚掌控着数家基金公司,只要你开口……
他怎么开得了口。
他开始在电视、网络、杂志上频繁看到单於蜚,这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不断将明氏带上新的高度。
有时隔着屏幕,他会伸出手指,碰一碰单於蜚的脸。
这大概就是最亲近的接触了。
明氏几乎从原城撤出,旁人时常议论——单先生的决定总是出人意料。
他却知道,单於蜚是想远离这个伤心地。
加诸在单於蜚身上的伤害,明家占一份,他亦占一份。
单於蜚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这七年来,再想念,再困难,他也没有动过找单於蜚的心思。
当真没有想到,会在这场慈善会上相遇。
他想立即转身,从会场逃离,可目光却追寻着单於蜚,仿佛一秒也不愿意错过。
和影像中相比,此时的单於蜚更有气场,更加优雅,愈发成熟稳重,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上位者的从容与魄力。
他心跳如雷。
单於蜚向一众宾客礼貌微笑,温声说着什么。
他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缓慢地靠近那个温柔的男人。
单於蜚抬起眼,与他目光相触。
这一刻,周围似乎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一窒,心肝脾肺都震动起来。
单於蜚眼里静静的,分毫异样情绪都没有,片刻,像看其他陌生宾客一般,对他露出一个疏离的、淡淡的礼节性微笑。
第84章
洛昙深怔在当场,一股酸楚从胸膛直冲而上,眼皮不听使唤地跳动,几乎管理不住表情。
单於蜚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别的宾客身上,每一个细微神情,每一个身体动作都那么自然得体,既不傲慢,又与想要攀附的人拉开几分气势上的距离。并未刻意显得高高在上,可又让人不得不折服、仰望。
洛昙深站在原地,感到迷茫又慌乱。
争取救命融资时,面对投资人,他也不曾这样紧张。
方才单於蜚那一眼,明明那么轻,轻飘飘地落在他眼里,沉入他心口,却陡然如有千斤重。
他不懂,单於蜚的眼神怎么会是那样的。
谢羽逍拉着谢夫人赶过来,恨不得让他立即搭上“金主”,怂恿谢夫人作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