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148)
痛得他无法招架。
他并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放弃一段感情会如此难受。
单於蜚如果将这些带着记忆的东西付之一炬,他都不会这样害怕。
单於蜚是真的对他死心了。
很奇怪,他原本希望单於蜚彻底忘记他,对他死心。
因为单於蜚给予的情感他承受不起。
可当单於蜚真的不要了,他又陷入一种极端消极的失落。
大约人都是自私的,即便回应不了爱,潜意识里亦希望自己被爱着。
单於蜚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
除了单於蜚,世界上没有人爱着他。
他跌坐在写字台边,那一刻,才真正体会到自己与单於蜚已经结束了。
唯一爱他的,唯一让他“动心”的,唯一温柔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已经收回了给予他的爱,离开他,不要他了。
眼泪静悄悄地掉下来,摔碎在手背上。
次日,他与贺岳林订婚的消息传遍原城。
此后大约过了三个月,贺岳林道:“小深,你不快乐。”
他没有隐瞒,“我走不出来。”
贺岳林看了他很久,叹息,“订婚不是结婚。我同意联姻,是认为我们彼此适合,能够相互理解,互不gān涉,日子过得轻松开心。但现在,我们是否适合,需要打一个问号了。”
他情绪不高,淡淡地瞥了贺岳林一眼。
贺岳林无奈地笑了笑,“好像你已经不喜欢和我这样游戏人生的人过日子了。”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脑海里却突然出现单於蜚的笑。
单於蜚看他的时候,眼神即便很安静,也始终带着沉沉的笑意。
他突然不知如何反驳。
“你有了牵挂。”贺岳林道:“如果你一直走不出来,作为你的伴侣,我会感到很疲惫。”
他叹气,“抱歉。”
“不用道歉,但你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贺岳林道:“我们现在只是订婚,还没有正式成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你反悔了,不愿意了,告诉我就行。”
他并不感到意外。贺岳林就是这样的性格,终止联姻并非是完全为他着想,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与当初他们谈联姻时相差甚远。
贺岳林没有变,是他变了。
深情的滋味一旦品尝,好像就再也回不去。
那年年底,他向贺岳林道:“对不起。”
贺岳林像早有预料似的,“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他有些不解,“嗯?”
“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假爱侣,比那些真情实感的真爱侣qiáng在哪里吗?”贺岳林说:“我们没有真正爱上,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不,比朋友更亲密,类似亲人。那些真爱侣就不行了,互相深爱的人,一旦分开,这辈子都别想做心无挂碍的朋友。”
他立即想到了自己与单於蜚。
“我们这样一闹,家里恐怕不好收拾。”贺岳林语气轻松,却隐隐有些担忧,“我家……我那两个哥哥肯定想弄死我,不过没事,我可以去国外躲一躲。倒是你,你现在没有自立,你父亲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他点头,将自己考虑许久的想法告诉贺岳林,“我打算从洛氏脱离出来,摆脱洛运承的控制。”
贺岳林仍是不放心,“白手起家,他一定会打压你。失去洛氏少爷的身份,你可能会举步维艰。”
“我会去国外。”他说:“在国外创业虽然更辛苦,但洛运承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联姻取消的事引起轩然大波,洛运承怒不可遏,还是贺岳林劝说两位兄长出面,洛昙深才得到喘息之机。
他坚持要离开原城,洛运承断了他的所有资金,说他只要离开,就再不是洛家人。
他挺着脊背,向洛运承发誓,绝不会再要洛氏一分钱,绝不会再回到原城。
当时正是寒冬,他最后一次去摩托厂,在废弃车间里留下足够流làng狗们撑到来年chūn暖花开的食物。
锦衣玉食的生活结束在二十五岁生日之前,出国之后,他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变成和员工一起挤班车、吃快餐的穷老板。
G国聚集了来自全球各地的科技创新人才,他靠着自己的积蓄、贺岳林的帮助,还有谢羽逍的第一笔投资,堪堪将公司拉扯了起来。
但要从无数的中小科技企业中杀出一条血路实在是太难。捉襟见肘的资金全供给了技术研发部,没有多余的钱,其他配合部门就招不到人。他名义上是老板,gān的却是底层打工仔的活儿——跑业务、当司机、当客服。哪里需要他,他就顶上去,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限,体力已经跟不上,jīng神却如打了jī血。
他不敢停下来,创业是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他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