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24)
“耶!”
方才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人瞬间就不难过了,开始欢呼起来。
小孩子嘛,在家里耍赖了大人给颗糖果就能开心起来,那么在学校里遇到难过的事情了听到老师说要放假的时候心情就会好起来。
这是什么定理我也不清楚。
大概是小孩子定理吧。
这盛夏的时节里,天气热得很,已经蜕了不知道多少次壳的知了们在茂密的树叶里狂叫,每每停下时我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得到了拯救。但往往没到一分钟,才伏歇不久的虫儿们就又急不可耐地歌颂着这火热的夏天。
结着快要成熟的果实的芒果树下。
“咔嚓!咔嚓!”
我们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拍好了用以留念的照片。
照片一共有三张。一张是严肃一点的,我们要对着升旗广场上飘扬的五星红旗敬礼;另外两张是轻松活泼一点的,摄影师说我们随便摆什么姿势都可以。
这三张照片我全程都只有一个表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除了那第二张照片之外。
在拍第二张照片时站在我身旁的程璟被人推搡着往我这边挤了一下,导致我还没有做好拍摄动作的时候摄影师就摁下了快门,“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照片就已经拍好了。
十五寸的照片洗出来又发给我们的时候我根本没敢看就随手放进了抽屉的角落里。事实上,如果我有魔法的话,我一定会让全班同学的手里都没有第二张照片。
这该死的令人窒息的出糗照片。
校门口车流涌动。
陈伯帮我们搬了这个学期的课本到后备箱里放着,我们手上也拿着一点。在车子就要发动的时候程璟突然说他要去文具店买一支铅笔。于是车子歇火,我们在车上等他。
校门口就有一家文具店,销量很好,每天都是客满状态,每隔几天就要进一次货。没办法,这里可是学区,不仅有我们小学,还有几所高中在这附近,因而每天经过此地的学生数量很多。
我让陈伯把车窗全部拉上,空调打开。我把耳机戴好,放了一首贝多芬大师的月光曲,而后把头靠在后椅上,舒舒服服地听着音乐。
没一会儿程璟就七冲八颠地跑回来了,一把拉开车门,然后以风驰电掣之速冲了进来坐好,一副枕戈待旦的紧张模样。坐到位置上时他紧张的神情仍然没有放松下来,还扒拉着车门眼神直溜溜地往外看。
“怎么了小璟?”陈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样子,回过头来问。
“哥哥,”他先叫了我一声再跟陈伯说话,“陈伯,我刚刚在文具店里遇到一个胖胖的叔叔,他一直在盯着我看,还想要摸我!”程璟一边说着话身子一边在剧烈地抖动。看样子真的被吓得不行。
“他有没有跟着你出来?”这回是我问的,语气里已经有一些愤怒了。
“没有......”
“陈伯,”我说,“你去看看文具店里有没有摄像头?”
“好的,少爷。”陈伯说着就解开了安全带出去了,正往文具店里走着。
没过三分钟他就回来了,向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店里并没有摄像头。”
我垂下脸来,跟程璟说:“以后你别自己一个人去了,有事叫我。”然后又跟陈伯说:“这个暑假得找一个老师来教程璟一些护身的武术才行。”
陈伯严肃地点点头。
程璟还一脸余惊未定的模样,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铅笔,铅笔的木屑上面已经有了一些程璟的指甲掐痕。
看他这样我觉得怪难受的。
也是拿着个小哭包没法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说:“别哭了,我今晚请你喝茶。”
茶是一种特别能调节身心的饮品,尤其对我这样一个有心事又不能像大人那样借酒消愁的小孩子来说。
我早就跟他说过要请他喝茶,但没有一次是实现过的。
“嗯嗯!”程璟重重地点了点头,把笔收回了书包里,对我露出了一个还沾有泪花的灿烂笑脸。
我看着他的笑容,觉得还有点恍惚。为什么最近我对他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我觉得我必须得反思一下。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一开始他是被我妈亲自送回来的,对于我妈对他的关照我这个亲生儿子难免心生不满。但是在他来我家之后我妈也没有对他很好的样子,我的心理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平衡;其二是因为他是个得靠助听器才能生存下去的小聋子,那么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带着点同情的感情在里面。在他面前我有着正常人的优越感。大概就是如此,再没有其他的原因了。
晚上九点钟。
吃过晚饭并且沐浴更衣之后我把程璟带到了书房。这还是我第一次让他进入我的书房,因为书房较房间相比,藏着我更多的秘密,而我已经为他打开了房间的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开书房的门。不过现在这条原则也破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