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上花(6)
我仰头看着斑白的天花板,呢喃道:“父亲啊……”
我快记不清他模样了。
只是依稀记着,幼时母亲含着泪将我送进那栋冰冷的城堡里,她那一身红裙立在雪地之中,然后那份鲜活变成了绽放在月夜里的欧石楠,只活过了短短的一季。
我的唇角扬起一丝弧度。
下午,父亲的助理如约而至,张越将我送到医院门口,替我打开车门。
“先生,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 ”他看着我笑道。
助理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我将额头靠在窗沿上,目视着窗外飞速逝去的风景,一时间有些迷茫。
这个世界真是冰冷啊。
“父亲要见我吗?”我问。
助理透过后视镜看我,冷淡地道:“董事长让我带您去个地方,您好好休息,很快就到了。”
我点了点头,阖上眼。
梦里又是一片花海,花瓣飞舞在天地间,在我的眼角辗转,指尖徘徊,目光中旖旎。
我抬起手,任风吹动我的衣衫。
远远的,我看见了那个人。
苏浣站在不远处,眼眸还是深邃不见底的,却镶嵌着黑曜石,散发着令我沉沦的光。
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像是在灯光艳丽的酒吧里点上了一杯血腥玛丽,浅浅的品尝着独有的瑰丽。
“苏浣……”我朝他跑去,渴望沉浸在他的怀抱里。
下一刹那,火光冲天。
火焰缭绕着他的身体,我看见苏浣露出那被灼烧到狰狞的面容,向我露出一个微笑。
“你还是逃了,何遇。”
苏浣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却将它尽收脑海,我蹲下身,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冰凉袭入心尖,我被寒冷惊醒。
“下车吧。”恍惚间,助理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我呆滞的走下车,却停住了。
面前的,是一座庄园,和从前的噩梦一样,雪白的墙壁,深黑的栅栏,和那开满庄园的黑蔷薇。
我颤抖着回头,看见庄园的大门缓缓关闭,落下锁链。
“何遇……”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
何遇,欢迎回家。
☆、The Broken tenderness[破碎的柔情]
夜,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献给沉睡的天使们的噩梦,而我则在这冰冷的世界里苟延残喘,挣扎求生。
呼吸急促。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诡异起来。
墙上斑驳的纹路滴落下暗红的血,顺着那一条条直线滑落在我的脚边。
窗外似乎有着隐约的光线,惨白的,在注视着我。
可我不敢回头去看。
我知道那是死神向我挥起的镰刀,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
审判着我的怯弱与恐惧。
耳边传来风箱撕扯的尖叫,令我窒息。
“咚咚——”门被敲动了。
沉闷的声音令我不安的蜷缩在角落里,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
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是深黑的裤脚,整洁的白色衬衫,最后,是那张我用生命去铭记的面孔。
苏浣顺手将门反锁,走到我面前。
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他伸手拉起我的头发,给我一个缠绵的深吻。
冰凉极了。
那双手抚上我的后颈,修长的骨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我脆弱的灵魂。
苏浣了解我的一切弱点,在他的攻势下,我溃不成军。
我哭着哀求,渴望得到他的宽恕。
苏浣没有回应,如同天使般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个令我恐惧的真实,我绝望的闭上眼。
黑暗降临。
似乎做了一个亘长的梦,那是我和苏浣尘封的过去,却又不是。
梦里,苏浣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他那双缀满春风桃李的眼眸里有着无边的失意落寞,似乎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他的身后是一片鲜红的蔷薇。
阳光倾泻在他的额间,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淡金的尘埃,点缀了整个冬季的温暖。
我自然地朝他微笑,向他伸出了双手。
但在即将触碰的刹那,面前的一切都破碎开来,化为漫天飞舞的银光。
我惊恐的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是张越。
“先生,你还好吧?”他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心绪混乱,环顾四周。
这是我的卧室,黑白分明的墙壁和桌椅,床头是一张照片,那是大学时我和苏浣的合影。
照片里的人笑得灿烂,在他的眼里,我似乎看见了明亮的未来和炽热的期许,如织梦境。
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带困在床上,不得动弹。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挣扎道。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张越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