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91)

作者:公子优

  托盘的一端还有两只长形小白瓷盘,一只盛空心菜,一只摆切好的熟鸡肉。托盘一角还摆着两朵黄色的花。

  “这……都是你做的?”李惊浊被这阵势惊到,连忙把供品端到一旁,腾出饭桌来。

  “不然还能是谁?田螺姑娘?”柳息风一脸等待夸奖的神色,“空心菜是从地里现摘的。丝瓜花也是今早从藤架上折的。”

  “这,这个……”李惊浊简直不知要怎么夸才好,柳息风早起给他做早饭,就算做出两碗空气来他也是高兴的,何况这样一桌?

  柳息风催促道:“快尝一口。”

  李惊浊举箸不定,不知该从那一样尝起,筷子游移半天竟然只夹了一根酸豆角送进嘴里。见柳息风一脸无语,他解释说:“蒸蛋豆腐这些,一下筷子就烂了。”

  “好看就舍不得吃?”柳息风笑他,“那你吃盐好了。”说罢拿起调羹,舀了一块蒸蛋给他。

  破坏了第一碗,就有第二碗,很快李惊浊就把各色早点全尝过一遍。每一样都很好,每一口都是柳息风花的心思和时间。李惊浊说:“你怎么想到要……”

  “让你知道我有多好啊。”柳息风自得道,“我还有七套不同的餐具,明天给你做别的。”

  李惊浊赶忙低头喝粥,心说好人对人好没什么,坏人对人好才是真架不住。

  吃完早饭,柳息风果真找出一个野餐篮,把供品都放进去,他自己提着篮子,让李惊浊提着一袋香烛纸钱,两人往山上走。

  祭过土地,李惊浊将柳息风带去李家祖坟上。两人站在墓前,李惊浊感觉有点奇怪,他还从来没有跟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起站到这里过。

  面前的墓修得很壮观,底座上覆八仙过海彩雕,两侧立长青松柏,墓碑最上方刻一个很大的“李”字,“李”字左下是“惜文”,右下是“怀氏”,分别是李惊浊的曾祖父与曾祖母。再往下两排分别是惜文的子女和孙辈,名字众多,密密麻麻,柳息风一一往下看,在最下一排找到了李惊浊的名字。

  “你们这一辈的名字是谁取的?”柳息风看着李惊浊右边的名字,“李惊浊,李惊澜。”

  李惊浊说:“惊澜是我堂妹。我这一辈正好是惊字辈,浊和澜都是我祖父取的。”

  柳息风点点头,又说:“看这谱系,你家人丁兴旺。”

  “也不算。”李惊浊说,“我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年龄差得不小,那个年代又动荡,几个哥哥留洋的留洋,抗战牺牲的牺牲,就是有后代,也都没有联系了。现在还来这里祭拜的只剩了两支。我祖父嘴上不讲,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结,就是觉得比起曾祖,我们家现在人丁凋零。”

  柳息风说:“那你岂不是有开枝散叶之责?”

  “你在这里讲什么风凉话?”李惊浊想了想,拍拍柳息风的背,说,“鞠个躬吧。不能开枝散叶也不是你的错。”

  柳息风惊愕道:“我?开枝散叶?”

  李惊浊点了三根香,催促道:“来祭拜,鞠个躬总是要的。快点。”

  柳息风只好接了李惊浊点的香,朝墓碑鞠了个躬,说:“以后,你的名字旁边不会要加一个‘柳氏’吧?”

  “你想得倒美。”李惊浊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事,要我祖父晓得了,不把我的名字从上面划掉就不错了。”说罢,他跪下来磕了个头。

  柳息风说:“许了什么愿?”

  李惊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说:“没有。我从小就跟着祖父来扫墓,但从没有求过保佑。亡者已没有知觉,祭拜是在慰生者。从前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祖父高兴。今天我磕头,要你鞠躬,也是让自己好过一点,毕竟我们将来难免要做不肖子孙。”

  两人在墓碑边站了许久,等着香烛燃尽才下山去。

  山风不小,柳息风的长发早已被吹得有些凌乱,走到山腰处他才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对李惊浊说:“帮我绑头发。”

  李惊浊笑起来:“刚在上面不敢?”

  柳息风点头道:“李公惜文看着呐。”

  “少乱讲话。”李惊浊被柳息风这么一讲,都感觉诡异了起来。而且他是第一次替人束头发,一边想着从未谋面的李公惜文一边摆弄头发,弄了半天才弄好。

  “好了。”李惊浊说。

  柳息风晃晃头发,转过身来,掌心一枚新折的小小荷花灯。

  四十拾鬼门

  中元白天,柳息风拉着李惊浊到处走,他要看和尚念经,要看道士做法,还要看人家扮钟馗捉鬼,看到傍晚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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