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控尺度(24)
于是他干脆不睡了,坐到窗边,翻出抽屉里那本小时候用过的,已经有点泛黄的本子,把昨天梦里的事儿都细细记下。从那两人的样子到说话的神态,他有点后悔自己不会画画,否则,一幅画像可能会更直观。
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他听到自己背后有细细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小孩半眯着眼从床上爬起来,没头苍蝇似的往地上瞅半天。
找不着鞋了。
床太高,腿又太短,没法直接跳下来。罗老师走过去,习惯性地摸摸他头,蹲下拿了鞋子帮他穿上。
小孩嘟嘟囔囔地说:“罗叔叔早。”
“早。”
倘若这时候有第三人在场,或者有个摄像头,就能拍下罗子君看向都城易的眼神,是多么柔软和宠溺,和平时在外面吊儿郎当的糙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小孩去箱子里翻了一套T恤和短裤,背对着罗老师脱下。没空调的南方,才动了没几下就浑身都是汗,小孩扒睡裤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没注意连带着内裤一起褪下一半,露出半个白白嫩嫩的屁股蛋。
罗老师在背后眯缝着眼看:“发育得挺好,形状优美。”
嘟嘟的动作一僵,恨不得窜到隔壁屋里去,但一想自己是个男孩,这么跑了实在像个姑娘家一样扭捏,不合适,就只能小声骂了句“臭流氓”,一路从脖子红到耳根。
罗子君哈哈大笑,开心得像个使了绊还洋洋得意的二愣子,整个人像条大狗似的趴到小孩肩上,抱住他使劲揉搓。
都城易在他身下可劲儿挣扎,变变扭扭的,嘴角却一直挂着弧度。
罗子君喘着气儿闷声问他:“醒了?”
小孩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噜一阵儿叫,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罗老师又亲亲他脑袋,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走,带你去尝尝我们这儿有名的锅盖面。”
外头七点不到就已经骄阳似火,罗老师锁了门,看到迎面走过来两个地痞流氓样子的青年人,他迅速回身把小孩挡在背后。
“呦,罗老师早啊,有空回来看看了?”
小孩乖乖抓着罗子君衣角,大气不喘一声。
地痞流氓是镇上某个房产开发商养着的,那个开发商是块黑心棉,仗着和上面儿有点交情,强买强拆的勾当这些年干了不少。前段时间,他们这片儿还因为这人强占地皮的事儿,差点闹出人命。
政府在这片有发展规划,未来二三十年,前景一片看好。但这片留下的很多都是家宅基业,几十年上百年的命根子都扎在这儿,哪户人家肯轻易出让,你出再多钱也是白瞎。
可惜商人都是逐利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钱不能解决的,他就用武力。老人以死相抗,最后落得个终身残废。
当时这事儿还上了当地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结果第二天就被撤下,最后也就赔了点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那人就把眼神儿对准了庄家这栋宅子。
说起来这栋宅子似乎是两百多年前修缮的,用了大量昂贵的木材和进口珐琅,很是金贵,再加上当时关于宅子的主人,也就是罗子君的祖上,在坊间也有一些离奇的传闻,所以这宅子在当时当代也是引起不小轰动的。后来虽然家族没落了,但是祖宅的气韵还在,政府本来好几次想征了去做文物单位作为景点供人参观,罗子君一直没同意。
就因为他觉得这宅子还有故事没完,有些东西充公了,就散了。
结果那个地产商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就派人过去问他征地,说是要开发做酒店项目。
文化遗产不同意,开酒店挣钱罗老师更不会舍得。
所以就给他们吃了好几年的闭门羹。
那伙人软硬兼施也没能把宅子从罗老师手上抢走。
几个社会青年裤子垂到半屁股,大花臂晃啊晃的,瞅了眼躲在罗老师背后的小孩:“罗老师孩子啊?还挺好看。”
罗子君又一挡,把都城易遮了个严严实实:“忍你是我脾气好,你要把心思动到不该动的地方,尽管试试。”
大概是那两人也从来没见过不修边幅的罗老师突然变脸,露出少有的阴沉凶狠,当场愣住了,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骂骂咧咧走了。
小孩拉拉罗叔叔袖子,罗子君拍拍他肩:“没事儿,他们都怕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怕?罗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罗子君一边拉着都城易往外走,一边回忆:“因为啊,我小时候,这儿出过一桩很大的命案,人死了找不着尸体,很多年都没破,那时候我还小,有一回看到报上又把这新闻翻出来,就很奇怪,因为我明明曾经在每天放学那段路上见过那男的,结果我就把他们带去那地儿,那人的尸体就被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