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光实色(42)
女主人用面巾纸捂着脸在客厅里哭了很长时间:「……阿格再不吃饭。饿死了怎么办,呜吗呜呜……」
四饼假装不经意地向小沙发那里看了一眼,阿格瘦了很多,毛色暗淡无光。静静闭着眼卧着。忽然,阿格睁开眼睛,幽怨地望着四饼。四饼刚想扭头,阿格又闭上眼,主动扭身将头转开。四饼看着它脊背上微微起伏的银灰深纹皮毛,情不自禁地呆了呆。
半夜,四饼蹑手蹑脚地靠近小沙发,跳了上去。垫子上的阿格一动不动,四饼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急忙用鼻子碰了碰阿格的身子。还好,是温暖的,微微有些伴随呼吸的起伏,四饼松了口气。
阿格动了动。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看着四饼,很亮。
四饼低头,将下午藏起来的一根火腿肠放在它身边。
阿格低头看了看火腿肠。然后仍继续望着四饼。四饼觉得心中有种像之前皮肉上被人打过一样的感觉,刺刺的疼痛。低头说:「我,我是只主人捡来的土猫,不配和你这样的猫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传染病。还有……」
阿格沉默地依偎到它身边,头在它身上来回地蹭,微弱地喵了一声。
四饼终于按捺不住,舔舔阿格耳边的绒毛。
阿格咕咕地蹭着四饼,扑到它身上。
「嗯?怎么吃饭了?」男主人面露些微的惊讶,看阿格蹲在四饼身边,狼吞虎咽地将盘子里的猫粮一扫而空。
女主人用手来回抚摸着阿格的毛皮,满脸兴奋的笑容:「啊呀呀,闹别扭的时期过去了,真好真好。」
下午,四饼坐在阳台上,思索着很哲学的问题。土猫为什么不能和血统比较好的猫在一起呢?何况我并没有传染病。
阿格正抱着四饼的尾巴睡觉,似乎梦到了什么,将它的尾巴扯了扯。
四饼扭身瞧瞧阿格,轻轻舔舔它酣睡的脸。
窗外无风,浮云滚淡,天空朗朗。
《饼遁记〈谢相系列番外〉》作者:宋颖
近日将作监奉敕整修灵泉坊官宅,朝廷里外纷纷议论,谁家新贵入居?数日后诏出曰代州刺史谢默迁中书侍郎,众皆不以为奇事。
官宅距古城极近,又以府内水景、芙蕖、假山闻名于世,称为小三胜。旧例多赐居天子幸臣,以便宫中传召。出为刺史前谢默已是贵盛无匹,荣宠异于群臣,旧时迁擢无满岁。如今外调未满一年重入中书,也在意料之中。未及上任,新府门前喧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谢侍郎素来性缜密。清直无竟,且喜静,对此嘱咐仆从转述外人道「谢三入山造访故友,归期未定」。门户紧闭,极少见客,连到访的九五至尊,都差点吃了闭门羹。
哎呀呀,皇帝恼甚。
这起因还是得归在闲人无空的谢侍郎身上,归京半月,竟只晋见过至尊两次。某日午后睡方醒,君王把玩字画,想到无人同赏,再想到毫无音信的某侍郎,心道谢三好没良心。皇帝越想越不是味,眉头紧皱,吩咐微行。
至尊微服所去之地乃侍郎新宅,下马便命侍从通上名刺,上书好友,所谓先礼后兵,天子拢袖等待某侍郎开门迎入,哪料新仆不识宅家面,倒认得随行内侍,竟将圣天子撇于一旁,迎奉梁公公,且曰郎君出游不在府。当下君王恼色溢于言表,正要发作时。却见管家驱前请驾折入坊内门,云郎君恭候。
入坊拐过街曲,果见谢默立于中门阶下,眉微扬,皇帝横了他一眼,俯首在他耳边轻道:
「哼哼,你就这样待朕?」
「既是微行,当然不可众人皆知,轰轰烈烈,再说,臣也亲迎宅家,岂有怠慢?」
谢侍郎眼一转,对圣上悄声咬耳朵。皇帝语塞,狠狠撇头。谢默笑而不语,引圣驾入内,竟也走的是小道,待到无人,便与天子并肩而行,于是陛下回眸作喜。
呀呀,神色转交的还真快,所谓伴君如伴虎,位尊为帝的老虎也确实天威莫测,想到此处,侍郎垂首唇角微翘,引来皇帝诧异的眼神。
「何事可笑?」
「无事不可笑?」
侍郎转身正对圣上,好一个风流姿态,皇帝没好气。
「看来卿今日心情甚好!但朕现下心绪可不佳。」
说完皇帝大跨步前行。没走几步遇到十字路口,一时辨不清该往哪去,转头欲问,不远处身着天青色便服的人徐徐行来,忽然觉得此时不宜煞风景,住口不言。
时值四月,长廊下碧波映衬岸上草色鲜润,绿丛中不知名的小白花半开,仿佛遇春有羞意。
明媚天光里一片清寒,来人如在画中。
此时生嗔,是为刹风景,皇帝沉吟,微微一笑,迎上来人,来人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