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光实色(37)
君少宜坐在船上,任由着小舟顺着江水缓缓流去。坐在自己身前的柔软的身体靠进他的怀里,雪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白色的袍袖。
「小宜……我怕……」
君少宜搂住了他:「别怕,我在这里,我水性很好。」
「不是,是火……火……」
难道这火光也有着咒力,令他的妖身惧怕?
君少宜抱紧了他,单手用浆将小舟靠了岸,抬眼望了望,只见远处桥上,两个俊美出尘的男子相互倚立,仿佛互生的玉树,萧轩高举,风姿洒落。其中一人,赫然是个道士。
「别怕……我说过的,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怀中的人慢慢抬起了头。凝视着他。
他的唇落在他的额头,温存而悲伤。
「我知道你记得,我也一直不曾忘记。」声音轻轻地,仿佛听到的只是幻觉,在他的幻觉中,一夜的花都在城中开放了,满城中漂浮着令人沉醉的香气。
真的没有忘记么?
他紧紧地抱住了他,眼泪落了下来。
《梦里花落知多少〈笑春风番外〉》作者:左旋右旋一阵乱旋
江南习俗,每逢春暖花开,各地皆会举办花会,那时节柳丝吐蕊,桃李杏花争相开放,春意盎然,这时节的花会,不单是各色花卉,还有各色小吃,杂耍艺人,诸般古怪的玩艺儿,热闹非凡。
这已经是大郎和间非在此间的第五个年头,天下形势大变,然而对大郎来说,昔日种种都已经成了一梦,唯一真实的,只有身边这个人。
好在间非的病虽没大好,却也不见恶化,到这一年春天,甚至有了些起色,面色已经不再是一味的苍白,而略有红晕,人也显得丰润许多,大郎出门时,每见了间非倚在门边的眼神,心里总有些不忍,这一年开了春,看间非像是健旺了不少,再出门时,遇着天气好,便带了他一同去。
这一日黄昏后,只见乡邻们纷纷扶老携幼出门去,有过他们院门的,便在门外唤他们一道走,大郎听乡人们说今日镇上的花会十分热闹,听说来了不少江湖奇人,算卦的,卖艺的,还有商人自各地贩来的新奇货色,晚上更有焰火放,大伙儿过节一般地都去了。
大郎听说有药材商人来,想间非的药有几味极贵重的已经不多了,便也想趁势一块去买些回来,他放下锄,转身进屋,却见间非坐在窗下发愣。
大郎便走过去,将外衣替他披上道:「在想什么?」
间非转过头看他,这一日精神却比平日好许多,雪白的脸颊带了些浅淡的红,嘴唇微微张着,露出洁白的牙,唇色淡红,眼波流转,大郎微微一怔,恍然便似又见到昔年那个明眸皓齿的秀美少年,大郎心中一动道:「镇子里在开花会呢,间非,要和我一块去瞧瞧吗?」
间非乌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郎摇了摇头道:「算了,会累着你的。」
说着便要起身,才站起来,袖子却被间非拉住,看着他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去。」
大郎大喜,连连点头,虽然他一直没有恢复神智,但近来却越来越见好了,已经懂得表达自己的意思,大郎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已经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他连忙服侍间非起身梳洗,替他穿了一件青色衣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装束极为简单,却愈见秀色。
临出门时,间非却又指了指搁在窗下的琴,大郎会意道:「要带上琴?」
间非便点头,大郎道:「嗯好,咱们带上。」
虽然明知他再也不会弹琴,他这时突然要琴,大郎也仍是替他带上,两个人慢慢行来,到镇上时,已经是暮色苍苍,远远瞧见镇上果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来人往,直如过节一般。
大郎拉着间非的手,在人丛中慢慢走着,一面走一面看那各种新奇玩艺儿,却见长街尽头,摆着一副算卦摊子,一个盲眼卦者坐在桌后,旁边却立了个锦袍男子,那男子气宇轩昂,双眉高挑入鬓,一双眼睛却是光华灼灼,片刻不离那卦者。
大郎阅人无数,一眼便瞧出这锦袍男子虽气势凌厉,却远不如盲眼卦者大气,那人只是个少年男子,生得眉目清秀,温润如玉,论到容貌之美与间非倒是一时瑜亮,不过总归还是觉得间非更胜一畴。
间非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也扫了几眼那两人,有这么位凶神恶煞般的男子立在摊位上,那生意便可想而知,大郎便拉了间非走开,才走两步,听那锦衣少年问道:「天起风了,你冷不冷?」
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体贴。
他们再行一阵,大郎听人言道所有的药材商都在百香园里摆着摊呢,他拉了间非的手往百香园去。到了园内,却是十分的热闹,华灯初上,不单是药材,那些卖胭脂香粉的,各色小吃的,还有耍把戏的,闹闹嚷嚷,因为人太多,他怕挤坏了间非,便在外间的茶铺安顿好他,自己挤进人丛去买药,掌柜的却不知哪去了,只有一个小伙计守着柜,却是一问三不知,大郎便道:「你家掌柜的哪去了,生意也不要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