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君少宜犹豫一阵，松开了爱侣的手腕。

就在剎那之间，君少宜瞥见了雷旋眸中一抹诡谲之色，此时雷旋手腕一舒，已从他掌心脱出，脚步一错，身影几乎是立刻没入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君少宜虽有准备，但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快，事先已握住雷旋腰带一端的手立时一扯，几乎是同时，人已如鹰隼般一跃而起，在蜂拥的人潮中将雷旋拉了出来，带着人掠到了附近一栋大树上。

赏花的人潮虽然感到仿佛有一朵黑云从头顶掠过，但抬起头时，人影已经不见，只有附近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微微摇曳，满树的花，隐约藏着白蓝两道人影。

「你说了不跑，怎地又骗我？」君少宜抱着雷旋，叹息说道。早已习惯雷旋这般行径，但事情难免在自己的一时心软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我饿……」雷旋被他擒住，登时双眸含泪，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君少宜方才用力太过，竟将他的衣裳扯开了一半，登时露出了半片白皙胸膛，细瘦滑腻，在这般娇憨神情下，自是让人难以抗拒。

「你忘了……我也是男子么？」君少宜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躯体。

「自是不忘……」但君少宜知他甚深，岂会让他满足？

欢爱之事对他而言，恰如猛兽之捕食，世人虽认为他诡异，但他也不过与世人一般，同为一个「生」字。只是别人以粮为生，他却靠着欲活下去。

君少宜发现雷旋沉吟不答，露出一丝苦笑：「小旋，我知道，你这一生都是不会爱上我了。」

雷旋恐他生气，饿的只怕是自己，便道；「少宜，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君少宜轻声一叹，却是无言，心中知道，经过多次分分合合，两人的心早已隔着崇山峻岭，永难相知。

「旋……你还记得五年前洛阳的牡丹花会么？」

「嗯？」

「果然你已忘了，毕竟你不知道是我……其实那时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逢……」

「哦？」

「我那时说，要寻到我心中的焦骨牡丹，他要有牡丹般的娇艳，也要有牡丹的骄傲……我已寻到他了……可是……」

「牡丹不是到处是么，何必如此辛苦，你看这晋江城中就有许多。」雷旋随手一指。

君少宜无言地笑了一下，抱着他斜斜倚在树上。

花朵开满了一树，绚烂到令人惊叹的极致。

纵然天下间的花有千万种的美丽，但他掌心里有了那一朵，别的再也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君少宜心里一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怀中的人星眸半闭，似乎已十分疲倦，换了个姿势，似乎在寻找最舒服的地方，往他怀里靠去，仔细看时，却是已经睡着。

君少宜无奈一笑，不敢惊动他，任由他睡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晚，人影渐渐散去。

雷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星眸横过身边的君少宜，似乎微微有些吃惊。君少宜一双眸子正看着他，轻声道；「醒了么？醒了我们就下去好不好？」

「你的手不酸么？」雷旋的声音有些冷淡。

「我想着抱的是你，便没什么感觉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没等雷旋回答，便抱着他从树上斜斜飘落，足不沾尘地在地上滑了半丈，停了下来。

此时城中万人空巷，都赶着在曲江边上放花灯，两人牵着手走到江边时，才看到江边已经尽是花灯了。

「小旋，听说放了莲花灯并许下心愿，就能在来年实现。我们也来放灯吧？」

「不好。」

「为什么？」

「不如我们借一条船，划到江心，趁别人不注意时，把别人的花灯都打翻，让他们所有的心愿都落空。」

「这么坏？」君少宜忍不住想笑，很多年前，会说出这种话的只有自己，想不到他竟然也这么坏了，是近墨者黑么？

「我的心愿不能实现，凭什么别人的心愿就能实现？」

「你的什么心愿？」

「我只想要吃饱而已，你忘了么？」

雷旋冷冷的，眸中隐隐的妖光闪过。君少宜知道，当年那个男子，是再也找寻不回的了。身边的这个人，其实已经非我族类。

可是……那个男子……仍然还是在的吧？在迢遥的那个傍晚，他唤人点了灯，让人带着自己去赏花……

在如今的深夜，或可……有剎那的相逢……

「你怎么哭了？」眼前的男子仍旧微笑着注视着他，冷漠地微笑着。

「没什么，划船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去吧。」他展颜一笑。

曲江清水如镜，花灯盛开于水上，如俗世的涅磐之火，将所有的污秽尽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