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215)
说着他爬起身,对观众们说:“感谢大家的热情,我们二十分钟后继续。”
退出直播,客厅里再次走进那几个高壮的男人。有人过来给迟天漠送上饮料和食物,有人则把许教授的灯关了。
随着两盏巨型灯光的熄灭,许教授终于感到了一丝清凉。其实这两盏灯箱都是LED灯,本身并没有热度。但他在灯下煌煌地照着,面前又对着一个摄像头,不自觉就有种光天化日下无所遁形的威压,再加上个不讲常理的迟天漠,汗水便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了。
迟天漠自己先一气喝了半杯橙汁,嘴里塞了两块肉干,像是终于有了点活力,破天荒地下了躺椅站了起来。他嚼着肉干走到许立群面前,方才虽然灯光如炬,许教授的狼狈也一览无余,但坐远了看和走近了看还是有很大不同。
他越走近许教授,眉头皱得越紧,大概是许教授的汗味也很感人,他没走太近就停住了脚,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许教授,你还好吗?”
他犹疑地问,总觉得许立群这汗冒得像是洗了个挺脏的澡,还是穿着衣服洗的。那脸上、身上,衣服都浸透了,连裤子都透着湿气,贴到了腿上。
许立群嗓子冒烟,依然是半睁着眼乜人,轮到他有气无力带着气喘:“我、我能去趟厕所吗?”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迟天漠一听下意识地掩起了鼻子,挥挥手指示意他身边的男人:“嗯,去。”
于是许立群被带去上了趟厕所,两个高出他大半个头的男人一左一右夹着他,贴身陪他处理了三急,又顺便洗了把脸,甚至还让他也喝了杯水。
不用两个男人陪着,许教授也没有逃跑的打算。这房子也不知在几楼,像是占据了整整一层,空间设计错综复杂,他才去趟厕所,就仿佛走进了迷宫一样。他这身材这腿脚平时走路都得慢慢来,更别说出了这么多汗几乎就要脱水,两手反手抱着椅背手臂早已麻木。开始迟天漠还担心他发难自己扛不住,现在可好,真闹起来说不定情况正好颠倒,许教授也未必扛得住那个病弱的迟天漠。
在这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他身体上减轻了一定的压力,脑筋又渐渐活泛了。现在他已经确知迟天漠的目的和手段,接下来就是怎么办。
许立群不是不想求生,可是跑不顶用啊,而且他已经有七成把握确信自己不会有性命之虞。
迟天漠说只要他如实回答了问题就放他走,这应该是真的。那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他们的矛盾也没到要杀人泄愤的地步。
那给钱应该也是真的。--不光那么多人看着,而且他相信迟天漠报得出的数目,就是真的不在乎给他。
所以那就很显而易见了。说实话,拿钱走人;不说实话,留在这儿陪他玩无止境的直播。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有人报警没有,警察什么时候能来?是要他在这儿傻等,还是自己主动脱困?
说实话,自从100万的价码撬动了许教授的“气节”之门之后,到了这会儿他已经不在乎警察来不来--不,应该这么说:最好警察别来了!
反正他刚才那个鬼样已经上了网,再不愿意脸也已经丢了。在这种情况下被迫说出实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有口头承认又无实际证据,警方更不能以此为凭来抓他。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求取个最大值?真金白银地拿到手才算没白挨这一回。
可是多少才是最大值?
要知道最大值未必就是迟天漠报价的最高点。
迟天漠的报价目前看来是有不断上升的趋势,但涨势再好的报价也不可能是无限的,它迟早会碰到天花板。这就跟价格弧线一样,在触碰到最高点之后就会回落。至于这个最高点在哪里,迟天漠不会也不可能提前告知,所以弧线没有回落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当第一个回落价出现,许教授才能知道“哦,刚才那个就是最高了”。
所以他所能追求的最大值可能,就是第一个回落价。之所以是“可能”,是因为还有种情况,就是一旦回落势头大于上升势头,也就是说,到达顶点前的那次报价大于第一个回落价,他也会错过这个最大值,而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只能选择第一回落价。
即便如此,这已经算是有迹可循的理想状况。比较糟糕的情况是迟天漠的报价方式毫无规律可言,100万的下一轮未必就是继续翻倍,说不定就要开始回落。又或者比一条弧线更加随心所欲的是报出多条弧线,只要许教授的回答不满足他的条件,就可能出现好几个顶峰,此起彼伏,一直绵延。
但这个人又充满太多不可预测。不光行事风格,还有身体状况。现在才一轮半都没到,他已经开始困了。所以这游戏还能坚持多久,看的其实不光是许教授的耐受力,还有迟天漠自己。他要是突然失去耐心,随时可以让游戏戛然而止。到时候许教授还能拿到多少钱,甚至还有没有钱,就是个巨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