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22)
他的声音很诚恳,似乎还充满了感谢、欣赏等一系列的东西,她以为他要表达什么了,连忙低下头,手在桌上瞎划。
但他没表达什么,只无声地坐了一会,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去吧 --- ”
她有几分失望,但又有几分庆幸,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失去他这个朋友。通信了这么久,她好像已经习惯于有这么一个朋友说说话了。这次又在一起单独接触了几次,好像又习惯于有这么一个朋友陪伴了。如果他突然从她生活中消失了,那她还是会很遗憾的。但是如果他真的表达了,那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不行吧 ,会伤害他的面子和感情;说行吧,又怕伤害了自己 --- 的面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黄海对她表白一次,而她没答应的话,那他是不会再来找她了的。她在心里抱怨说,真不知道现在的男生是怎么搞的,个个都象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一样,至少也是象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好像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卖得出去,趾高气扬的,不象干个体的人,你从他店铺前面过一下,人家就会上来推销生意,哪怕你说了一百遍:“我不买了”,人家仍然要三番五次地向你推销,你发了脾气,人家还能把价格向下调一点。
可是现在的男生是怎么啦?一个个都“翘巴巴”的一样,追个人也追得不紧,人家稍一反对,他老人家拔脚就跑。她很羡慕书里面写的那些爱情故事,差不多都是男主角紧追,女主角逃避,但不管女主角怎么逃避,有的甚至已经嫁了人了,那男主角仍然紧追不放,那才叫爱情 ! 可惜的是,她没生在那个年代那种国度,身边只有这些一拒就逃的家伙。
所以她暗自庆幸,黄海今天没把那个一次性的、“过时不候”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行就做情人,不行就做敌人”的表白说出来,那至少还有朋友可以做。
从餐馆出来,两个人好像都情绪不高,回去的路上两人没说多少话。临分别的时候,她交代说:“你明天去‘五花ròu’那里之后,记得告诉我 --- 你到底拿到那个 --- 底稿没有 --- ”
“好,我一定会告诉你 --- 我给你打电话行吗?”
她想了想,说:“行,你就给我打电话吧。”
她把她上课的时间大致给他说了一下,还许诺说明晚不去自习室,就呆在宿舍里,免得错过了他的电话。她觉得她这是为了知道采访结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感觉很大方。
那天石燕回到寝室之后,老是睡不着,老是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会为矿难死者难过,一会为他们的家属难过,一会又想起黄海说的要去跟“五花ròu”结婚的话。她不知道黄海是不是在用这个方法试探她,她觉得有点象,不然的话,他也用不着在她面前说这个,结婚就结婚,关她什么事?何必费心告诉她?不就是为了看她反应吗?她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火,但还说得过去。
过了一会,她又觉得他不是试探,因为他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也就是说,他知道她不害怕他的长相,敢跟他接触。问题是他知道这一点了,还在她面前说要跟“五花ròu”结婚,分明是没有追她的意思。说不定是他觉得她对他有好感,而他不喜欢她,瞧不起她这个破校生,才故意说要跟“五花ròu”结婚,好打消她的企图的。
她这样一想,就把自己想得很心烦:你算个什么呀?还这样防备我?我有说喜欢你吗?我答应跟你去采访,是因为你说我是女生,采访比较方便,不然的话,我才不跟你去呢 !
奇怪的是,她这样想的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了,生了一小阵气,就对自己说:算了,从明天起,再不管黄海的事了,本来就怕别人看见跟他在一起了,现在他还这么 --- 自作多情的 --- 干脆不理他了。
她想到这里,心里轻松了,很快就呼呼地睡去了。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在等黄海的消息,猜测会是个什么结果,可能“五花ròu”昨天是骗他们的,根本没什么底稿,那样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黄海损失了两百块钱,不算太坏。另一种可能,就是黄海拿到了那个底稿,但发现没什么用,于是黄海告诉“五花ròu”,说要跟她结婚。
她想象“五花ròu”一定是跳起来接受这个求婚了。“五花ròu”那么老了,而他还这么年轻,又是名校大学生,前途无量,至少会有一份固定工作,一份固定收入,说不定还能把“五花ròu”跟孩子办到大城市里去,那“五花ròu”能不高兴?能不接受?但她也想到另一种可能,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那就是“五花ròu”嫌弃黄海长得丑,拒绝他的这种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