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87)
他身旁不远处放着许多这样的大笼子,多数笼子里是名贵的奇珍异兽,还有几个笼子里关着的是与他一样一丝、不挂的人。
当然说那些人一丝、不挂并不准确,他们身上装饰着各种金银首饰,还有的在臀部长着毛茸茸的尾巴,尾巴的根部隐没在股间难觅踪影。他们的表情是惊恐的,可是姿势与正常人害怕的时候不太一样。他们就像真正的犬只或者猫科动物一样,或趴伏或缩成一团,或高高翘起臀部紧贴在角落。很显然,他们可能也不懂人类的语言。他们的眼中虽然充满困惑,却只是嘤嘤缀泣,并无正常的语言交谈。
容晴听说权贵之中曾经流行过一种游戏,将刚刚出生的奴隶小孩当做猫狗教养,不教人言更不许其读书写字,这些小奴隶的智慧始终停留在猫狗的地步,初具少年之姿便可装上耳朵尾巴,完全变作宠物供主人们赏玩发泄。
皇宫之内搜罗天下宝物,此等人形宠物自然少不了。
容晴心想,莫非再过几日,自己也要变成那些宠物的样子。倘若他真的从小就一无所知不懂人言,或许也并不觉得痛苦。可惜他读书识字,见过繁华世界,体会过被当成人的日子,再进入这狭窄的牢笼被视为无知奴畜,难免落差太大悲从中来。
这就是皇帝陛下对他的惩罚么?如果仅仅是这些,不会再牵连到旁人,他或许也可以渐渐适应接受呢。他本来就在主人的授意之下被制造出来的玩具,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他也只能适应和接受才能继续活下去。
恍惚之中,心痛之时,容晴仿佛又看到了徐徐的身影。
在徐徐家的客厅,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徐徐坐在沙发上,手放在小腹,将他的手也按在她的小腹,让他感受着那温热的微微的隆起,孕育着幼小生命的悸动。她笑着问他:“有空想一想,给孩子起个名字,你喜欢的,当然也要我喜欢的才行。”
嗯,他当时幸福的点头答应,可那时候就已经想到无法实现这个承诺吧?哪有让一个奴隶起名字的道理?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也没有资格给这个孩子起名字的。他只是实在舍不得拒绝她的请求破坏她的兴致而已。
如今游戏突然结束了,她还好么?她会因为他的离开感觉到失落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门打开了。
内务总管带着几名侍从匆匆走入,侍从之中有一个就是之前接收容晴的那名管事。不过此时那管事已经失了从容,满脸冷汗惊慌失措。
内务总管厉声问道:“是哪一个?”
那管事颤颤巍巍指着笼子里的容晴说道:“是那边那个奴隶。”
内务总管焦急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他从笼子里弄出来,好好收拾打扮,十分钟之内送到陛下的寝宫。倘若耽误了,你们就更是罪无可恕了。”
不得不说皇宫中的侍从做事相当专业相当麻利,三五分钟的时间容晴就被裹上了一套轻便的衣袍,衣物样式和用料远比他来时穿的那套侍从服装更为精良,脖子上的项圈也被取下来了。
时间太紧迫,他们来不及再为容晴沐浴,只好匆匆洗脸,重新画了妆,用香水除去兽舍内沾染的不良气味。
容晴从镜子之中看到自己这次的妆容不是之前的妩媚,而是越发衬出他的男性俊美气质。原来同一张脸,不同的化妆方法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区别啊。但是无论怎样画,也只是为了讨好主子,取悦旁人的。身为玩具的他,早该由此自觉。
对于前后发生的区别对待,容晴心中充满困惑,却不敢多问,等一切收拾妥当,他温顺地跪伏在地。
内务总管仔细打量一番,似乎是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好先忍耐了,阴阳怪气吩咐道:“跟我走,刚才发生的事情,陛下若不问你就不要多嘴,懂不懂?”
“是,下奴明白。”容晴卑微地回答,四肢并用,跟随内务总管向前爬了一步。
内务总管转身发现容晴居然是在爬行,眉头扭成一个川子,急道:“你不会站着走路么?爬要爬到什么时候!跟我小跑,快一些,耽误这么长时间,陛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是。”容晴带着满腹疑团站起身,头有些眩晕,脚踝吃力痛的直冒冷汗。他不敢怠慢,咬牙忍痛,一瘸一拐跟着内务总管疾行。
终于又回到了皇帝的寝宫,能看到东方已经发白。快到早上了么?
容晴很庆幸,自己又活了这么久。最好他下一刻被推出去斩首的时候,还能看看日出。以前在王府,凌晨就起床打扫各处的时候,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抽空看看日出。红色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一点一点升起,迅速驱散了黑夜的寒冷阴森,也仿佛能暂时温暖他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