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117)
贺人杰并不是个笨蛋,他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尽管将军少爷已被禁锢在自己身前,可是在这样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没有能够平安捱到边防警察站的自信。
妻儿的面庞在他眼前浮现闪过,他想自己总算还给她们留下了二十万美元。
他本来有着很好的生活,很好的家庭,现在全被眼前这些坏人摧毁殆尽了。尤其是怀里的这个青年,用肉麻而险恶的口吻对自己发出种种诱惑和威胁,无视道德和人权,硬是用毒品玷污了他的人生!
贺人杰仰天长叹一声,而后咬牙闭眼,手指一勾扣动了扳机!
枪声骤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段提沙那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号!几名卫士见贺人杰已是破釜沉舟,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这时再瞧段珀,就见他侧身躺在地上,一边脖颈面颊上就像被血泼了似的,十分浓烈的红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而那边的段提沙一头扎到地上,竟是晕了过去。
段提沙晕了四十分钟,后来在军医的救治下清醒了过来。
慢慢的睁开眼睛,他放出目光环顾了周遭军官们,随即一咧嘴,闭上眼睛哭出了声音:“我的老虎……”
副官长今天放假,夜里听说庄园里出了事,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此刻他见段提沙神情扭曲、面目走形,痛不欲生的发出了古怪哭声,就赶忙上前俯下身来,一边给段提沙擦眼泪一边说道:“将军别哭,少爷没事,活着呢。”
段提沙一口气停在了半路,翻着大眼睛望了副官长:“老虎没事?”
副官长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就是脖子那里让子弹蹭了一下,皮肉伤,真没事。”
段提沙怔怔的看着副官长,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哇”的哭了一嗓子,抬腿就要下床去,口中含糊哭道:“老天保佑,我的臭老虎呀……”
这一声没有哭完,他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僵住了动作。副官长摸不清头脑,还伸手要去搀扶他,结果随即发现段将军就像被急冻住了似的,是真不动了!
副官长吓了一跳,刚要出言询问,然而段提沙一甩脑袋,忽然又活了过来。他无心细究自己方才那怪异反应,伸着手找儿子去了。
段珀的确是没有大碍。
在贺人杰仰天长叹之际,他就觉出了不妙;而在贺人杰扣动扳机的同时,他下意识的猛一歪头,结果子弹蹭着脖子擦过耳下,贴着面颊飞了出去。
段珀捡了一条命,但也担上了破相的风险——至少,他那脖子是被子弹划开了,而高温的子弹顺带着又烧灼了他的伤口。军医用绷带厚厚包缠了他的脖子和侧脸,即便如此,鲜血还是渗透层层绷带、显现出来。
父子这回相见,都像是在鬼门关前生离死别过了一遭,分外激动。段提沙恨不能一口吃掉段珀,段珀倒是没有落泪哭诉,只是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刹那间又淌了一脖子。
事后,当夜在庄园内巡逻的卫兵们,约有个一百多人,被集体拉出去枪毙。
贺人杰遭受了段提沙所能想到的所有非刑,最后被绑在铁床上,用小火慢慢烤死了。
第62章 幸福时光
工厂的生产技术已经臻于成熟,所以即便少了一位总工程师,也依旧能够正常的运转下去。
在这森严壁垒的军事基地中,贺人杰的惨死实在是算不得一回事,上百名士兵被集体枪决了,也只能怪他们运气太糟。生活像流水一样继续滔滔,转眼间,一九七八年的十一月到来了。
泰北的十一月,本该是个凉爽宜人的季节,然而今年比较特殊,竟然有了阴雨连绵的势头。阴雨连绵倒也没什么的,横竖不是大暴雨,总不会引发洪水或泥石流;只是天天这么淅淅沥沥的不放晴,这就让人觉得不畅快了。
段珀的伤处已经愈合,紫黑色的厚痂也片片脱落了,新生的嫩肉露出来,是一道平整光滑的粉红,总像是刚被人从脖子到脸捺了一指头——脖子那里下的力道最重,红的鲜明;贴着耳根往上走,力道越来越轻,颜色越来越淡,到了邻近颧骨的高度,也就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了。
这回他算是小小的破了相,尽管正面瞧不出来,但他皮肤素来是白的无暇,如今多了这么一抹颜色,自然引人注目。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等待岁月将其淡化,再无其它出路。
对于这处疤痕,段珀一度很是苦恼,但是苦恼了没有四五天,他也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毕竟不是那种爱美的青年,他对自己这外貌其实关注的有限。
段提沙倒是因此捶胸顿足,心痛的要死要活,可惜贺人杰只有一条命,不能让他翻来覆去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