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百谷(67)

作者:关山

之前也是小两口在住,我听说后想把床什么的都换一次,睡别人住过的地方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裴嘉言觉得我多事,但耐不住还是换了张床垫。

确定租房后又等了半个多月,房东出门后我们才搬进去。

这时春天已经彻底到了。

裴嘉言生日刚好在谷雨,我查过黄历,宜安床,宜嫁娶。浮萍生长,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来临,雨露越来越多。

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日子,和裴嘉言一样充满希望。

连着下了三天雨终于放晴,搬家那天是工作日,裴嘉言有课,我自己收拾行李。他的衣服比我多一些,但所有行李加在一起装满三个旅行箱就一车拉走了,我忙前忙后,先大扫除再放东西,最后又搞了次大扫除,不像换出租屋,像结婚搬新房。

好像也没差,我们不也小两口带一条狗吗?

全部弄完,裴嘉言还没有结束,我发小视频给他看,完了顺手同步去了朋友圈。

我发朋友圈的频率大约一年一条,其他人像围观珍稀动物一样涌上来疯狂评论我。米兰问你这么快就买房了吗,顾悠悠“哇哦”几句,琳达复制他的,其他人的重点也在“你和谁同居”和“你居然半年能在申城买房是去贩毒了吗”——就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加的人是有点儿多。

统一回复了一句“不是买的”,我切出去问裴嘉言想吃什么。

他说:“要么在家做吧,开开火[可怜]”

我说行。

不过两个人的伙食很难做,再加上裴嘉言晚上一般吃得都少,最后还是煮的泡面。对于新家的第一餐来说这个有点简陋了,我就额外做了土豆泥。厨房没有食材,调料也不全,看了眼时间觉得裴嘉言可能要过会儿才下课,就穿衣服出门了。

天色渐暗,我拎着食材和一大袋零食从超市出来,接到了顾悠悠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你小男朋友能过来帮忙拍个东西么?”

我说不行。

顾悠悠:“不露脸,给钱,和你一个价。”

刚押一付三完房租的我:“……”

四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我和裴嘉言去了顾悠悠的工作室。

这次倒不是要拍什么服装大片,顾悠悠最近做个人风格比较明显的作品,投了国外的一家时尚杂志做敲门砖。门是没敲开,但他逐渐摸索出乐趣,最近想到了个主题。

主题叫“茧”,是一个挣脱束缚的镜头语言。

顾悠悠说他根据我的一些(他知道的)人生经历而产生的灵感,我没有文艺细胞发表不出深刻看法,但裴嘉言听了就喜欢上了。

我还没有成蝶,他如果觉得可以就可以。

顾悠悠的意思主要还是拍我,另一个角色作为不用脸出镜的工具人其实谁都可以,但因为有些比较亲密的互动,他考虑到我的家属才喊了裴嘉言。

整个布景都是纯白色,造型也简洁,赤裸上半身,穿一条白色棉麻质地的长裤,光脚。

我被他拍的次数多了知道顾悠悠想要的效果。

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就是很安静很自然的肢体动作。他不需要我做任何表情,闭着眼,遮住半边脸,把手交给旁边的裴嘉言。

他觉得这件事很难,但从未来的角度去表达时只有释然。

不知道顾悠悠经历过什么,这个解释我还算赞同。我的状态比一年前好多了,那个躺在回南天的小房间里快死的人,偶尔想起来时还有一点迷茫,那到底是不是我,或者是哪一部分的我。

越往前走,就越希望去遗忘回忆。可惜我记忆力太好,也太敏感,铝箔纸划开手指的痛和坐在天台上的风都没法干脆把它们留在过去。

我带着它们往前,遇见了对我好的人,对我不太好的人和恨我的人。

陈达应该恨我,因为我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还让他死了只能挂在公墓的墙上,但我没把他骨灰倒进河里已经仁至义尽了。老妈也应该恨我,她的恨不如陈达那么鲜明,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裴嘉言,我对她挺有愧疚的,也说不出抱歉,一开始我只希望她能再爱我一些,但她没有。

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伟大,也不会太出人头地。喜欢玫瑰花和小狗,讨厌雨天,讨厌深夜,最大的愿望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过安稳日子。

耳鸣依然严重,失眠是常事,半夜睡不着抱住裴嘉言的时候总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看见红色就是血影,不敢去太高的地方。

但这不意味着我没有挣脱。

何况就算不能挣脱,裴嘉言说几年几十年他都陪我走。

最近我又有想做的事了,冬天去国境最北看晶莹的雾凇,再有钱点,就和裴嘉言去格陵兰。还有那片小时候的星空和大海,有时间也要去,我很记挂十一二岁时见过的星星,它会不会变了位置,那些海浪的温度和十几年前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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