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百岁(96)
贺远川确实看透了他,他现在真的有点想跑了。
“程澈,你很善良,也很勇敢。”贺远川还在说,很有耐心。
抚着手心的那根手指也抚在程澈的心头:“像一块璞玉,和你的名字一样,澄透、清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没有人这样描述过他,程澈从不知道这样的词可以安在自己的身上。
他扭了扭,想抽出那只手,却被攥得更紧。
“所以为什么不打?”贺远川仍闭着眼。“你的问题我回答了,你也回答一下。”
“我就要打呢!”程澈喊,力气不足显得虚虚的:“把我的手还给我!”
“不还。”贺远川耍无赖,睁开眼看他一会,才轻声说:“程澈,要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就是想揍死你。”程澈咬着牙嘴硬,目光躲闪。
“揍死我吧。”贺远川把脸凑上来,那双湿漉漉的黑眸倏然近了:“怎么不揍,不是还有一只手?”
程澈虚张声势地举起另一只,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好吧。”程澈的肩膀懈下去,有气无力,那双黑眸好像快要将他吸进去。
他偏头小声叽咕:“我好像……也有点……sh&*e”
“有点什么?”贺远川又凑近了些。
斜眼一看,嘴角勾着,一看就是明明全都听见了,故意装听不见呢。
程澈顿时一肚子火,在贺远川面前他好像很容易一肚子火,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全说了:
“我说我舍不得!行了吧?舍不得打你,你不是听见了?”
贺远川“嗯”了声,很认真地点头:“做得好。”
听见这话程澈肚子里的火倏然又泄了,他脑袋垂着,站在边上闷闷地:“在你看来,我好像什么都做得很好。”
贺远川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突然说:“头弯一点。”
程澈就弯了点头,又听贺远川说:“眼睛闭上。”
程澈于是就闭上眼。
他出奇地信任这个人。
布料摩挲的声音,这儿一片住户不多,小道上基本没有人。
有什么东西覆上他的额头,可能是贺远川的指尖,痒痒的,拂开了他额边的碎发。
这次他没有躲,四点多的天,明明再不一会就得黑了,这会儿居然出了久违的太阳。
阳光照在眼皮上,程澈看到红色的一片。
额头的触感消失,程澈刚想直起身,黑色的影子挡住了他视线里的那片红。
下一秒,有什么微凉且柔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额头。
那团柔软在他的额头停留了三秒,程澈霎时僵硬到一动也不能动,慌乱得有点儿站不住。
几秒后那柔软消失,程澈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睫毛颤动。
随后是他抖动的睫毛,很轻,睫毛被柔软盖住,程澈连心尖都发着痒。
可能是怕弄疼他,很快就分离。
“因为在我看来,你确实特别特别好。”暖暖的红色重新从眼皮上方涌上来。
毯子下的手擦拭掉他手心涌出的薄汗,再攥紧:“陪我躺会吧,就一会儿。”
程澈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地上了贼船,贺远川将身上的毯子分给他一大半,期间还拿纸巾擦掉了他衣摆上粘着的那片脏:“哪里蹭的。”
“不知道。”
学校后门墙头上蹭的,因为急着来见你,门卫大爷不给出门,情急之下翻了墙还逃了课。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贺远川替他掖好被角,两人躺在宽大的椅子上,脸盖了一半在毯子后。
冬天的太阳果然难得且吝啬,看着天色要黑了,太阳也快要落下去,远远的透过建筑的天边泛着红粉的霞光。
落下去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们还可以靠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想,暖洋洋地晒一会。
“坚实的同桌关系。”程澈闭着眼说,他又困了,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贺远川身上估计有什么催眠药。
“只是同桌啊?”贺远川笑,声音也轻:“同桌也给亲亲额头么?”
程澈心猿意马“嗯”了声,又摇头:“不能,你耍流氓。”
“抱歉。”贺远川道歉得诚恳,“下次先征求你同意。”
毯子下的那只手一直在轻拍他的手背,程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已经分辨不清贺远川到底说了什么。
他装模作样地又“嗯”了声,带着倦意:
“你等等我吧,远川。”
等等他先睡一觉,等等他再长大一点,等等他再勇敢一点。
“嗯。”贺远川伸手拉平他脑袋下的帽子,让他能躺得舒服一点,轻声又认真:“我等等你。”
程澈在躺椅上睡了这几天来最沉的一觉,醒来后天已经黑了,自己也不在躺椅上,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