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87)
作者:洬忱
“徐姑娘太謙虛!朕當年還是太子的時候,便讀過幾篇你作的策論,方才不過是想瞧瞧你要如何言說。”那太子攏袖飲茶,那瘦長的指環著那白玉杯,竟捯飭出個難分伯仲來。
“鄙言累句竟得陛下一看,實乃小女子之幸。”
“有何幸?徐姑娘莫要輕視自己才是。”
徐意清尋瞭個椅子坐下來,垂著睫笑。
朝中事務繁多,魏千平基本沒有閑時候。恰巧徐意清也不是健談之人,極少主動張口,他便繼續沉下心來忙自己的事兒。
批完幾份奏折後,擡眸瞧見徐意清仍舊坐得安穩,他拿筆尖蘸瞭蘸墨,道:
“‘滿城春色宮墻柳【1】’,你當真願踏入這隔絕天日的宮墻裡來?你如此佳人,應是不缺好郎君,何必來這兒作那百株枯瘦梧桐之一?”
“陛下說笑瞭!意清已入宮墻,如何能全身而退?”徐意清仍舊沒看那帝王,“您敬太後,意清亦然。太後若望小女留這兒生根,小女如何能抽根離土?”
“你是可憐人。”
“他人皆道一入這宮便可享無窮盡的榮華富貴,為徐傢作個好門楣。”徐意清淡笑道,“怎到瞭陛下這兒,卻道小女子可憐?”
“朕曾聽聞你與顧將軍情投意合……”魏千平放下文書,“你與顧將軍可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是這宮墻攔瞭對雙宿雙飛燕麼?”
“陛下多慮!”徐意清將那琥珀色的眸子望向瞭那病弱的皇帝,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2】’,這單相思三字雖羞於啓齒,陛下既問,小女也不敢再隱瞞,隻還念著不能平白壞瞭顧將軍的名聲。”
魏千平笑瞭,倦眸裡這才有瞭幾分喜色。
“有徐二小姐這樣才貌雙絕的女子掛念,想必顧將軍前世也是修瞭極好的福分,哪裡壞瞭顧將軍名聲?”
“陛下又說笑瞭。”徐意清笑道,“妾有情,郎無意。對於戍守邊疆之人來說,隻怕小女的半點盼歸意,於他眼底皆是累贅。小女已不再做春閨夢,隻盼顧將軍保境息民,早覓良人。”
魏千平苦笑不語,半晌才道:
“朕瞧你無事可做,心裡頭許會煩悶,這有些筆紙,你拿些去練練字可好?”
徐意清點頭應瞭。
一壺茶飲盡,徐意清將那紙疊起交予魏千平,笑道:
“太後不喜小女玩筆弄墨,這紙便留給陛下瞭,您如若不喜扔掉便是。”
“朕知道瞭。”
魏千平將奏章批完時已是醜時,他揉著眉心,方想喚人來扶他回殿歇息。餘光一瞥,瞧見瞭那被徐意清疊得整齊的紙條。他起瞭好奇心思,將那紙展開,隻見一行字:
“但求日月入世途,不念玉蚌懷珠苦。”
魏千平的困意被徐意清那樸茂工穩的字驅盡,喚瞭一老太監進來,吩咐道:
“讓一可信的禦醫在皇後殿外候著,凡是禦膳房端來的東西,都好好驗幾次……如今也到瞭該派人盯著太後動向的時候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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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卯時瞭,該醒瞭……”
“起瞭,起瞭……”季徯秩舒開眸子,薄唇上下碰瞭碰。
“哎呦!您昨夜怎的睡羅漢床上?姚棋這戇頭戇腦的,連照顧人都不明白!”流玉將凈面的水擺在桌上,而後去扶季徯秩起身,“今個兒又不早朝,您昨夜睡得又晚,何必這般糟蹋身子!”
季徯秩笑著起身,洗漱,穿衣,束發,花瞭約莫半個時辰。
流玉用那白玉勾雲梳順過季徯秩那墨發,笑道:
“主子,您這滿頭青絲竟比我們這些女子還要細軟上許多。顏丹鬢綠的,日後還不知要便宜瞭哪傢小姐呢!”
“流玉長大瞭,也和姚棋學著拿主子逗樂瞭?”季徯秩笑道。
“不用和他學,主子您是人善被人欺。”流玉也笑,她頓瞭須臾,又道,“主子,宮裡有喜事兒瞭!”
“什麼喜事?”
“奴方才聽聞洛皇後有喜瞭!”流玉莞爾,“如今京城裡亂的很,這可是件難得的好事兒!自此皇上可不必再憂心太子未立一事瞭。”
季徯秩聞言卻蹙起瞭眉,“有瞭龍脈才該愁罷?且不說這是男胎女胎,懷胎十月,這十月裡可生的變故太多!”
“這……倒是……”
流玉臂擡梳落,手法輕柔,將季徯秩的黑發半披半束,套上束髻冠,插上長玉簪。
“主子您今個兒可是要去見什麼人?錦衣玉帶的,不似您平日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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