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88)

作者:洬忱


“你主子我去見見一故人。

茶樓中一人生著一雙狐貍眼,披著輕甲正在吃茶。

或許是因他周身過於素凈,唇色也淡,眉雖長卻不濃,面上沒什麼濃烈顏色,故那雙眼隻平白給他添瞭些淩厲,沒有一絲一毫的魅態。

“仟宵,這次回京你要待到何時?”季徯秩落瞭座。

“陽南道戰事一觸即發,若等文書一層層向上遞,那這仗也莫要打瞭。這回赴京催軍餉,人隨糧走,幾千顧傢軍在城門外候著。這回我不跟戶部拉扯瞭,直接去宮裡面見祺缊帝。”

“南北二疆都不好過……”季徯秩道,“顧大將軍如今可還安好?”

“叔父還是那樣,活得比我還瀟灑許多,就是遲遲不娶妻,沒少遭傢母嘮叨。”顧步染笑道。

“你呢?”季徯秩笑道,“你也到瞭娶妻的年紀瞭罷?”

“你我皆是武夫,也都知曉親離的苦滋味。娶妻便又多瞭一個牽掛,自己也好,那人也罷,誰先走不都是留下一人受苦?還不如斷瞭紅塵,各自安好。”

“你如此言說,可是心上留人瞭?”

顧步染咽下茶來,笑而不語,半晌過後才開瞭口,道:

“我在這樓裡坐著,聽瞭不少風言風語,你的名字可是常聽得很。那些茶客把你描畫得好似妖人,用的全是禍國殃民的字眼。今日一見,更不知你怎惹來瞭如此多的惡語。難不成這世道竟對美人有什麼偏見麼?”

“若連你這正經人也學著拿我來消遣,那我是真得閉門思過瞭。”季徯秩用筷子夾起籠中一小巧的包子,放入嘴裡,“仟宵,問你些事兒,還望你莫要放在心上。樞成一十六年,令先父傢書中可曾談及謝傢軍?”

顧步染停瞭筷,仔細想瞭想,道:

“這我倒真沒留意。你如若在意此事,我便給我叔父帶個信,讓他派人捎給你罷!”

“這……我如何能受?”季徯秩擺瞭擺手,“令先父之遺物既然留存至今,應是珍貴。”

“我被困在裡面太久,早該出來透透氣瞭!”顧步染道,“我年少之時滿身戾氣,因囿於喪父之痛中走不出來,一度口不擇言,不知傷瞭多少人。如今我出征在即,生死未蔔,那些書信留著也不過化成灰。我把信給瞭你,也算物盡其用!”

“多謝!”季徯秩朝他抱拳,道,“不過你如今是想開瞭,我倒還走不出來……”

“我明白。”顧步染道,“還想著要去北疆罷?明年春,營衛會再作區分。峰北道正是用兵時候,那時你再同陛下說上一說,多半會成。”

又過瞭半個時辰,二人辭別,顧步染策馬進宮覲見皇上去瞭。

“顧將軍!咱傢領您去禦書房見聖上!”那倪徽滿臉堆笑道,說完用手掀開瞭轎簾。

這倪徽最喜巴結權貴,當然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於是,他跟在轎旁滔滔不絕,把顧傢從頭問候到尾,可顧步染愣是一句沒回。

等瞭好久,才等來顧步染的一聲“閉嘴”。

下轎時顧步染也不讓那倪徽碰他,自己下瞭轎,被那帶刀侍衛卸瞭劍,空著手進禦書房裡去瞭。

那倪徽瞪著顧步染的背影,忿忿地朝身旁那小太監身上腳旁啐瞭口唾沫,輕聲道:

“不識好歹的狗東西!還真當如今的翎州顧傢還是什麼瞭不起的好東西麼?”

“臣拜見陛下!”

“顧卿!請起!尋個位子坐下談罷!”

顧步染擡起頭來,看見鏤空屏風後還立著個人——那綽約身影瞧上去熟悉得很,但從細格子裡瞧人總瞧不真切,也就沒大在意。

“陛下,臣今日前來為的是陽南道軍餉一事!如今公文呈瞭一次又一次,戶部遲遲不將糧餉批下來。顧傢已開私倉補缺,可這場戰事如若沒個半年恐怕結束不瞭,僅靠倉中積糧,無異於引頸受戮!”

魏千平蹙著眉,道:

“愛卿,朕知你苦處,可你也知,陽北道四州逢災,紊州坤州生旱,平州離州逢澇,如今金庫裡的銀兩已是難堪重負。”

“這……”顧步染那眉擰得很深,雖是不知所措,面上瞧來卻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這樣罷!”魏千平道,“如今悉宋營衆將士鐵瞭心要挽回宋傢,朝廷分的糧餉全被他們堆在瞭倉中。恰巧北疆戰事有緩和之勢,不如先借借鼎州的糧?”

那雙狐貍眼裡這才蕩起瞭盈盈喜色,顧步染起身,跪道:

“多謝陛下!”

“顧卿快快請起。”魏千平道,“翎州顧傢戍守魏南疆百有餘年,然丹心如故,名將輩出,實乃魏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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