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75)

作者:洬忱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1】’那高風亮節的史傢揣著萬畝良田,賬做得是真漂亮,小輩們還真當自己傢幹凈得像張紙,放縱手下像你這樣的吸血蟲肆無忌憚地喝人血,啃人命!”

宋訣陵的聲聲討伐如雷貫耳,趙汾痛苦地攏住頸子,卻攔不住那恍如開瞭閘般的血。他在地上扭動匍匐,費勁地扯瞭衣裳往頸子上掩,卻隻空空弄濕瞭衣。

趙汾的喉嚨斷瞭,再喘不上氣,漸漸地翻起瞭白眼,恍惚之間,竟將先前所行之事在腦海裡跑瞭一遭。

他還記著彼時他擡銀上車,有幾隊護送銀兩的兵士根本就不是北衙諸將,隻是他們披甲戴盔僞裝得像模像樣。待車子駛到林間,幾輛銀車把車輪一拐便離瞭當行之道。

要扮北衙兵需得甲衣,誰人能平白得來那麼多條甲衣呢?還不是隻有南北衙諸將!

那付溪何等聰明,怎麼就查不出來呢!

宋訣陵哂笑著把他拉回來:“對瞭!你城南屋裡的寶貝被我一把火給燒瞭!可漂亮,可惜你看也看不著!”

“宋訣陵!我咒你……不得好死!”

氣已耗盡瞭,他再咬不清字,那聲咒罵最後變作咕嚕一陣響。

***

翌日付溪上值撞見滿地狼籍,隻以為是繾都九傢哪人氣極瞭,親手把人給弄死瞭,便分外諒解地草草讓人收瞭屍。

許渭雖誣告瞭史太公等人,但魏千平為保日後群臣仍舊直言敢諫,也隻是斷他受趙汾之蠱惑,判作無罪。

那案子告瞭一段落,過瞭些日子也就沒什麼人再提,煙絲似的,一吹便散盡瞭。

第025章 月又圓

銀月皎皎,花燈滿城。八月十五瞭,團圓的日子到瞭。

從前年頭,此時宮中多張燈結彩宴邀百官,但因今載魏千平受沉疴宿疾所困,太後又喜靜,也就沒人吩咐宮人辦下去。

侯府院中小亭四角皆被懸上瞭燈籠,石桌上擺著幾碟月餅和一些其他的什麼吃食,季徯秩在桌旁坐著,身旁立著姚棋。

季徯秩用手微支下頜,似笑非笑地問姚棋:

“子柯你來說說,何人從這詭局中嘗著瞭甜的?”

季徯秩這是要同姚棋論史傢那案子。

“這……依屬下愚見,隻怕是無人從中撈著瞭好處。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許渭雖說是公事公辦,卻也真真冒犯瞭史傢,許太後要拉攏史傢的願望豈不是壞瞭。”姚棋見那季徯秩聞言微微哂笑,便趕忙把頭低瞭請罪,“恕屬下太過癡頑,思來想去竟是半點兒也看不透!”

季徯秩挑指要他直起身來,穠麗眉眼被花燈罩瞭層薄薄橘光,化淡瞭其中鋒銳,再加上摻瞭笑,不知有多蠱人。

“何必這般的自輕?這裡頭的東西亂著呢,我從中也不過略窺眉目,你又何錯之有?——隻是那佈局者非他二傢不可麼?我覺著不然。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或許有人就是想見太後吃癟。自許渭上書之際起,那人恐怕便已得逞。許渭若真是公事公辦,那是被人當刀使瞭;可如若他真是有意而為之,那麼這許少卿便是另有出路,要甩手不跟太後幹。”

姚棋把頭垂下來點瞭,雙手背在身後絞著,良久才又道:“如今繾都九傢都在自尋出路……您呢?您又打算走哪條?”

“我麼?我倒是不急這一時片刻的。噯你主子我就是關公走麥城才知窘迫!”季徯秩盤著手中的佛珠,忽而笑道,“子柯,你說我這人奇不奇怪?先前你若拿這事兒問我,我定會隨著正統走的,如今怎麼就這樣瞭?”

姚棋蹙起眉頭,囁喏道:“怕是因那姓宋的花言巧語忒多!”

季徯秩瞥他一眼,輕笑道:“宋落珩縱然再有本事也碰不瞭我心吶!不過是我懦弱,怕從前溫巢寒徹,這才隻想逃開瞭。”

姚棋搖頭:“主子您就沒有想過那姓宋的是在離間您與太後?”

“怎會沒有呢?他這可憐的瘋狗崽子,氣話瘋話假話雜著說,我若是統統當真話聽進去瞭,隻怕一天不知要念多少次佛才能洗罪。”季徯秩將佛珠擱下,仰面苦笑道,“可是子柯,當我真正跪在太後面前時,我幡然醒悟,她確乎不是當年那母儀天下的許後瞭。她的拉攏之意太過顯然,叫我都忍不住震顫……宋落珩他啊,誠不欺我!”

“恕屬下多言,那姓宋的母族為謝傢,當年大公子戰死沙場可少不瞭謝傢的一把火!”

季徯秩伸指置於唇前,又把頭稍稍搖瞭搖:“他人之罪何必牽連無辜?照你這般說,你主子我豈不是連歧王也得恨上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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