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415)
作者:洬忱
季徯秩輕笑一聲,隻從袖裡掏瞭塊姑娘傢親繡的帕子嗅瞭嗅:“那般久的前塵,師叔還是快快饒瞭我罷。”
“你這樣一個伶透人,不耍明槍,總使暗箭,活叫我這戇直的常自愧!”江臨言喃喃道,“還以為我是什麼喜歡拉人傢夫君入歧途的虎狼。”
“我一拉弓的當然得使箭。”
“這就又扮上愚瞭?”江臨言眼中笑意濃濃。
季徯秩見江臨言剝得指尖皆是橘黃,便用適才抽出來的那帕子替他拭手,說:“我合該當個戲子。”
“隻當戲子太可惜瞭,”江臨言將十指抻瞭抻,“你該生個女兒身,登天當皇後。”
“可別,把我托上去,豈不是叫我有望當起賊來?”季徯秩借著江臨言前話戲謔道。
“鬧不過你!——史遲風和沈複念這倆良駒,今兒你能控住哪匹呢?”江臨言側目過去。
“自是那沈明素。”季徯秩遊刃有餘地說,“史晚松他仗著史傢清風峻節,傲物輕世那般的久,如今卻同他說,他手中寶不過是美玉覆蓋下的髒屍。他要多久才能緩過勁來,師侄。不得而知。”
“我也這麼想。”江臨言道,“隻是樹大招風,幹完這票,咱這樹便不再於繾都生葉。”
季徯秩頷首。
末瞭江臨言起身,扶著佩劍說:
“你信佛,我信道,那二位不爭不搶,咱們卻唯有爭搶才能過活——”
“往後幾月咱倆估摸見不上幾面,可你要記著,咱們來日定然殊途同歸!”
第146章 無歡宴
江臨言說要做東還真做東。
隻是季徯秩應約挑簾進去的時候,不見江臨言,隻見早便落瞭座的宋訣陵。
二人對望皆是遽然一怔。
他二位好面子,自然皆當作沒事人似的在席上坐下。前些日子還在狼狽地互剖心剜骨,這會兒面對面坐著,嘴皮子卻都變得很不利索。好長時間裡,他二人都隻能垂著腦袋各自尋法子消磨光陰。
二人想著不該這般,便擡頭要動嘴皮子,哪知竟是不約而同,開口一字猛然撞到一塊兒又驀地仿若石沉大海般沒瞭聲。
直待宋訣陵套上紈絝皮囊,卸去坦誠相待的威壓,他二人這才自在許多。
“我不知你會來。”宋訣陵架高雙腿,歪著身子撫劍穗。
季徯秩輕盤佛珠串子,付之一笑,說:“我亦然。”
“咱們有緣罷?”宋訣陵吊兒郎當地笑。
“咱們有命,天意弄人,稱不上緣一字,隻能說是巧瞭。”季徯秩闔扇點在宋訣陵擱腳之地側畔,說,“二爺,要上菜瞭,您收斂收斂,莫要給人傢添亂!——近來蘅秦十八部可有動靜嗎?”
外頭掀簾進來三兩小廝,將一盤盤翠菜醬肉擺上來。
“那單於伯策的左膀右臂納達日近來總在魏關前瞎晃悠,不知為的是什麼。若說是要趁早為公主迎夫婿,那我自然是沒話好說。”宋訣陵沒動筷子,把斟酒當首步,“伯策雖說是寶刀未老,可較其壯年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這蘅秦十八部,如今最值當高看的是他的大兒子佈貢達以及其麾下幾員大將。逢宜嫁的那位乃為其二兒子。那位一點兒也不像他爹,格外不好騎馬征戰,聽是因平日裡頭讀的皆是儒傢書。”
“多習些仁義罷,莫叫逢宜遭太多罪才好。”季徯秩喟嘆一聲,他夾瞭一片味尤香的釀筍嘗,嘖道,“釀筍果真還是用春筍做才夠嫩,夏筍太脆,嚼來少瞭不少滋味。——二爺近來還幹瞭什麼事兒呢?我這閑的一日日地待在南邊乘涼,總好奇北疆諸將都在幹嘛。”
“這個麼……”宋訣陵的長睫扇著在他的面上撒下一層虛影,他含笑探身上前,近得好似要同季徯秩交換吐息,說,“我忙著成、親。”
季徯秩從從容容地將身子後仰,進而起身把手一拱,說:“恭賀宋將軍新婚。勞您來日替季某同俞姑娘……俞夫人道個喜。”
“這有什麼值得恭喜?”宋訣陵輕嗤一聲,道,“宋某應當祝賀侯爺才是。小別勝新婚,侯爺來日回瞭稷州,那才是真歡喜。”
若是前些時候,宋訣陵總會將季徯秩的臉兒掃過一遭又一遭,今兒倒是半斂鳳目,垂眸酒盞。
“哈哈哈——”季徯秩聽罷幹笑幾聲,“那便承二爺吉言!”
宋訣陵隨著他開懷大笑。
果真是當混賬最為暢快,縱然心濕淋淋地流淚,自個兒也能澆著那腥血,獰笑著來狂歡。
宋訣陵心情不明媚時胃口尤其不開,這會兒為瞭不叫季徯秩瞧出來,唯有動筷頻頻。那些珍饈進嘴卻皆味同嚼蠟,他隻還裝得像模像樣,笑著同季徯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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