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339)

作者:洬忱


“阿清,我不怕死的,大抵是因著遇見你二人耗瞭我太多的運氣,竟叫我能不再賣身子過活……我快活過瞭頭,總是得意洋洋的,竟忘瞭運氣用光,判官可是會來討命的。”

“我不會叫你死的。”

易緒噗呲一聲笑瞭:“怎麼辦啊?我的好王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民死,民亦然。”

楚冽清不容置否,仰起頸子把茶飲盡:“我會安排好,這事不用你費心。”

易緒搖頭,說:“我不走。”

楚冽清把茶盞敲在桌上,吼道:“你幹什麼不走?!”

易緒還是搖腦袋,說:“不走就是不走。”

那百祁急得又要哭,勸道:“阿緒,你別在這時候鬧氣!好端端一條命,人傢白送的,你就好好接瞭!”

楚冽清悶著氣,沉聲道:“可是舍不得你那情郎齊長軾?”

“齊大將軍什麼時候成瞭我的情郎?”

“你真當我是個閉目塞聽的傻子,不知你隔三差五就跑齊府去給那齊長軾送海棠糕?!你當真以為你我來往這般久瞭,你同齊傢人那點破事不會傳進我耳朵裡?!”楚冽清瞪著他。

“哦,那事兒說出來不大好聽,我也就沒說。”

楚冽清氣得發抖:“我原以為你不過是走投無路才會幹那些把身子賣給男人的活兒……”

“阿清,你別再說瞭!”百祁喊著哀求道。

楚冽清不理,隻叫怒火染紅瞭眼,接道:

“誰知你竟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斷袖!”

“是瞭,我是斷袖,怎麼瞭?阿清可是後悔與我來往瞭?”

“……齊傢威脅你說要斬斷你十指之事還沒過去多久啊易緒,你何必,你何必……”楚冽清的手指骨節喀喀作響,猝然將杯盞碾碎,“你一定得走,那齊長軾本就是無恥之尤,哪裡值得你托付終身!”

“這同齊郎無關。”

“無關,無關!你還嘴硬!”楚冽清說著隻忽地起身,將櫃上制好的一籠海棠酥掀翻在地,“不出意外,你今兒還要去見他!”

易緒跨過那碎成瞭渣的糕點,走到窗前,隻把窗敞瞭開來。呼嘯北風兇獸般闖瞭進來,而他迎風而立,薄軀被那些個兇獸一啃咬,好似下一刻便會隨風而逝。

楚冽清被那寒風打得神識清明瞭些,他帶著愧意開口:“阿緒,我……”

易緒將隨風飄揚的碎發別至耳後,回身打斷瞭他,笑道:

“阿清走,我便走。”

第117章 懷光將

魏·繾都

嗩吶吹,紅事算盡白事來。禮部尚書之子賀玉禮因積怨成疾,歿於臘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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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八。

魏南疆·翎州

寒風打過翎州的山崗,宛若瘦馬仰脖嘶鳴。雪難得歇瞭歇,終於瞧清瞭天幕之下的螻蟻衆生。

顧傢營進瞭個戴著銅面具的無姓將軍,聽人說是生瞭滿面的刀疤,醜極。營中士卒見那人來,隻敢小心地斜著眼打量,方瞧見那道道不知源頭的刀疤攀在發鬢,便打瞭個寒戰,趕忙收回瞭目光。

“將、將軍!”池彭副將著急忙慌地跑至池彭身側,他咽瞭口唾沫,道,“這人兒生得這般可怖……可、可會是當年未死的將軍尋仇來瞭?”

“瘦,太瘦瞭。”那池彭吃飽瞭正剔牙,他松瞭腰帶,咂舌道,“後來活著的不就剩那浪子賀玨瞭麼?今兒他死瞭也有半月瞭……這人兒身高雖與賀玨相似,可那賀玉禮何其魁梧,豈是他這瘦弱枯枝可比較的?你這膽小如鼷的,切莫再這般疑神疑鬼,若是叫當年那事洩瞭出去,老子弄死你!”

他副將忙縮瞭腦袋,急促應道:“將、將軍教訓的是!”

這二人正打算尋個地兒縮著取暖,卻瞧那刀疤郎朝這兒緩緩行來。池彭忙站定瞭,仰起面拿鼻子看他,瞧上去頗褻慢人,他心想是要給那新來的一個下馬威。

那刀疤郎的嗓音嘶啞,站在池彭面前時也不卑不亢,點瞭個頭便報上名來:

“鄙人喚作‘懷光’。”

池彭不滿地點瞭頭,那刀疤郎便隨其副將去瞭自個兒的帳子。見他沒甚討好之意,池彭哼瞭一聲,暗罵道:“這京城混子恁個輕狂,竟不將老子放在眼裡!”

池彭他副將這回倒是沒附和,隻怔怔地打量著那人,問池彭有沒有覺著這人兒比起是被他副將領著回帳子,更像是早便熟悉瞭這地兒,是在順著過去的記憶走。

池彭聞言隻把口裡的剔齒簽吐瞭,一把將他推開,罵道:“老子看你就是平日裡閑的慌扒人墻角聽那些個老頭講鬼話聽瘋瞭!當年參戰之人除你我外都死瞭個精光!甭擱這兒神神叨叨地嚇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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