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70)
作者:洬忱
季徯秩掀睫瞧瞭宋訣陵一眼,宋訣陵碰巧也在打量他,就順便回給季徯秩個不知用意的淡笑。
季徯秩不問,也不去好奇,淺嘗輒止已足夠瞭,知道得太多又要吃虧的。
有些虧吃瞭是福,可有些虧是一輩子也不能再吃。
於是他像蠶吐絲一般吐出白絲把自己那蠢蠢欲動的真情全都困死在那窄小的心腔裡頭。
季徯秩輕輕深吸瞭口氣,笑問:“這衣裳換也換好瞭,二爺當同我說您今兒緣何起這麼個大早瞭罷?”
宋訣陵沒回答,隻喚人拿瞭張毛毯來搭在手上,話也不說就牽著季徯秩往外頭走。
十指相扣,季徯秩感覺到他手上的暖意正一寸寸從他的指腹攀入他的四肢百骸。可卻好似習以為常般,他既沒惱羞成怒地甩開他的手,也沒有大驚失色地要他離自己遠些兒,隻是從容地接受瞭宋訣陵的碰觸,平靜得像一攤死水。
那之後好久他都隻默默地隨著宋訣陵走,沒什麼掙紮的大動作。宋訣陵一心領路,他也沒什麼話想說,索性就不說瞭,打破沉靜地唯有他偶爾擡頭往上看天時,墨發蹭著披風的沙沙聲以及二人一刻不停的腳步聲,呼吸聲,唯己可聞的心跳聲。
他陪宋訣陵穿過不知多少回廊亭榭,疊石假山,以及清可見底的石潭,直看得他眼花繚亂。起初還能撞見幾個忙碌著的下人,後來越走越深,好長一段時間就隻有他二人比肩而行。
灰沉沉的天幕下,燈籠映亮的除瞭白森森的雪,就隻剩瞭宋訣陵刀削斧砍般的容顏。挺拔的鼻梁攔住瞭燭光,叫一半融進柔暖橘芒裡頭,一半浸沒於涼涼月色之中。
宋訣陵生得好看,那是有目共睹的。
但季徯秩不傻,他明白宋訣陵這尊美像不屬於他,不屬於南邊,不屬於魏傢,屬於大漠,屬於遼闊無垠的北疆,屬於史官筆下的亂臣賊子。
好看的東西多半藏著毒,再好看也不能多看。他餘毒未消,哪敢再去試毒?
他於是收回瞭視線,又瞧起瞭那沒什麼好瞧的灰暗天幕。
足下的石道越走越窄,綠潤的竹倒是愈生愈密,一株又一株的,一來二去就遮住瞭本就不亮的天兒,暗得很的林深處好似隨時都會竄出隻吃人的山妖。
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湧出來擠滿瞭他的腦海。
都說山妖像人,他怎麼就知道宋訣陵不是山妖呢?
宋訣陵是山妖嗎?
不懂。
握著他的那隻手是暖的,應該不是。
吃人嗎?
不吃,但殺人。
可奇怪的是,季徯秩從沒動過宋訣陵會將他毀屍滅跡的念頭,憑的什麼呢?
不懂。
這兒也不懂那兒也不懂,關於宋訣陵的,他懂的不比其他人多多少。宋訣陵瞞著他的事太多太多,多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多得他心中倏然生瞭一團無名火。他於是停瞭步子,甩開瞭他的手,帶著細微的怒意問:
“還沒到嗎……您究竟要幹什麼?”
“能幹什麼?”宋訣陵松瞭他的手,朝前邊跨瞭一步,走到季徯秩跟前,正視著他,笑道,“侯爺這是怎麼瞭?方才我瞧侯爺也沒什麼起床氣啊,怎麼這會兒火卻突然著瞭?”
“到底幹什麼?”
“我不就想給侯爺講講故事……侯爺不是說想聽的麼?還是說得一良宵,侯爺已經飽食魘足,對此已然無念無想?”
季徯秩啞然,隻迎著那盞燈籠瞧去,目光一寸寸爬上宋訣陵的臉。
四周皆暗,唯他得明,可宋訣陵此刻的笑偏就不似神仙快活逍遙,亦不似孤魂野鬼般哀怨,淡淡的,叫人捉摸不透的,好似雕工在那硬物上輕輕落下的一記銼刀。
這笑也是季徯秩瞧不懂的。
他莫名有些心虛,便避開瞭宋訣陵的眸光,牽過他的手道瞭歉,低聲催他走。
不知又在那條曲曲繞繞的小路上行瞭多久,宋訣陵終於在一亭子前停下瞭步子。
季徯秩不知那亭子較先前在路上撞見的那幾個有何區別,但宋訣陵叫他坐,他也就坐下瞭。
宋訣陵自己坐好瞭把臂上搭著的毯子遞給他,道:“蓋蓋罷,這天怪冷的。”
季徯秩接瞭,這會兒得瞭空賞景,左瞧右瞧一陣子才對宋訣陵笑:“二爺這園子修得好生闊氣,比侯爺府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從萬歲爺手裡拿來的銀子,用著不心疼。”
“心不心疼是一回事,哪天皇傢缺銀子,抄的就是您這般揮霍無度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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