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46)
作者:洬忱
沈長思是那般把心裡話夾著混賬話一道說出來的性子,嘴裡的話通常皆是甜得叫人不知東西南北的,可偏偏有那麼幾個就是能辨其真心幾何。
江臨言算一個。
江臨言把送至嘴邊的酒笑出瞭漣漪似的痕,他抹瞭抹嘴,道:“你這話為師有些年沒聽瞭,如今這麼一聽,還真有種別樣的滋味……臉皮厚喲——”
“這叫有其師必有其徒。”
“聽不懂。”江臨言眨瞭眨眼,倏忽又咧開嘴笑,“想我多點兒還是想跡常多點兒。”
沈長思答得幹脆:“都想。”
“誰多點兒?”江臨言來瞭興致,鐵瞭心要刨根問底。
“您。”沈長思倒是回答得毫不含糊。
“說笑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回頭見著跡常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江臨言往他腦袋上亂揉瞭一把,“你這幾年盡呆在京城耗日子瞭,恐怕也有好多年沒瞧見跡常那小子瞭罷?”
沈長思垂著腦袋,半天才低低應瞭一聲:“是,下瞭山就沒再瞧見過瞭。”
江臨言撫著酒杯的杯壁,斜瞭眸子瞧沈長思的籠瞭層霜似的面色,安撫道:
“你莫要自責瞭。方才我若沒及時趕到那林子,這會兒你恐怕也陪著他們去瞭,他們這筆血帳算天算地都算不到你頭上。”
“這話可勸不動我。”沈長思無奈地搖瞭搖腦袋,抿瞭口酒,又道,“若不是我非要將他們招來剿匪,他們估摸著早晚都能尋著個安分的好營生,而不該是這般無辜地死在這兒。”
“這種事兒你以後遇著的隻會多不會少,哪有那麼多時間供你傷春悲秋?你當時敢同魏盛熠誇下海口,便該想到這樣的後果。”
“您怎麼用詞用得這般輕?”沈長思凝視著那銅杯裡有些濁的酒液,“您該說我不自量力,好高騖遠。”
“誰?誰敢這麼說我江臨言的徒弟?”江臨言猛一拍桌。
沈長思瞧著他師父演,舒唇笑瞭:“您這般護著我,真應瞭那句話……嘶……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是……”
沈長思蹙著眉思索,可不待他尋著個合適的詞補上,那江臨言已爽快地對上瞭。
“欸——這為師知道!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您聽來不覺得奇怪?”
“奇怪?那換個。‘色令心迷’。”
沈長思明白他師父這是費心在逗他開心,便勉強自己陪著他笑。江臨言瞧出他笑不從心,便將他的臉兒掰向自己,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桃花眼。
沈長思被他的眼睛盯得失瞭從容,索性將眼睛給闔上瞭,道:“師父,你這使的又是什麼招?”
“睜眼。”
“……這……”
“睜眼。”
沈長思聽江臨言聲調平平,憂心自己不聽話一會兒把人給氣跑瞭,終於舒開瞭眸子。可叫他驚奇的是,那人面上沒有半分怒意不說,竟還是笑著的,笑得爛漫爽逸,笑得清澈純粹,一點兒也不像個漂泊江湖的滄桑劍客,像個眼中載滿日月山河的仙人。
沈長思忽然想要躲起來,把自己沾滿朝堂塵土的、骯髒的臉藏起來,把懦弱無能的自己藏起來,不要叫他瞧見。
“笑。”沈長思正怔愣著忽然聽見江臨言對他說。
沈長思於是像方才那般牽起嘴角,那笑可漂亮,仍誰瞧見恐怕都忍不住誇一句人比花嬌。
可江臨言卻對他說:“幹什麼哭?”
“沒哭。”沈長思有些躁,“您哪裡瞧見我哭瞭?”
“義堯,笑。”江臨言道。
“怎麼笑?”沈長思雙眉蹙起,眼裡的薄薄水光被燭光一打便閃著晃動起來,“我在笑,您卻說我在哭,那麼我要怎麼笑?”
“為什麼哭?”江臨言仍舊篤定。
沈長思終於繳械投降:“師父,這世上有太多東西不如我意,叫我失望,叫我心痛,叫我苦恨,叫我魂不附體。”
“什麼東西?為師問你,你真答的上來嗎?你開得瞭口嗎?”
“有何不可?”
“那麼為師問你,你恨沈傢嗎?你恨沈明素嗎?你恨魏盛熠嗎?”
沈長思猶豫瞭片刻,問道:“師父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為師要聽你的答案。”
“都不恨。”沈長思搖頭,“沈傢生我養我,我當不瞭白眼狼。明素麼?我身為兄長卻四處惹事,一事無成,他奔波四海,拖著雙病眼,辛苦至極,我憐愛他尚且來不及,又怎麼會恨他?至於皇上麼?陛下貴為天子,我這般小人哪敢不知分寸,僭越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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