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37)

作者:洬忱


“君可瞞,國不可欺啊!你……你呀!”

韓釋的聲音激動得發抖,他說完便將方才背在肩頭的佈袋子解下往外頭走,又朝薛止道揮手叫他坐下莫要親自送他。他鎮瞭鎮自己那有些顫抖的心,咬著牙朝外邁瞭步子。

那窩在薛止道腳邊的那隻貍奴不知怎麼低聲叫瞭起來,越叫越瘆人。這先太子太傅鬼使神差地回頭瞧瞭薛止道一眼,隻見那人面上無笑,呆愣地瞧著門外那片風雪將臨的天。

這老先生終於收回目光,裹緊瞭身上不算單薄的衣裳,喃喃嘆道:“這侯府比外頭要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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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全部告訴他?”付溪摩挲著指尖,“不怕把人給嚇跑瞭?”

“不算全罷?你不是也都聽著……再說韓老要比你懂事得多。先太子舊部那麼多人,偏偏被趕盡殺絕的其中之一是他韓傢,為什麼?”

“為什麼?”付溪隻問不答。

“因為那人認定的事便不改瞭,走瞭會錯,錯瞭也走,再不動搖。看到他方才留下的佈袋子沒?那裡邊全是帝王書,他背著這些禍害奔波瞭大半輩子。如今給瞭我,算是傾傢蕩産。”

“風燭殘年與天爭,他把命和名節賭在你身上……真可惜……”

“成王敗寇啊——”薛止道樂著,“禾川,你說我來日是王還是寇?”

“你不在乎。”付溪打量著自己被風凍得皸裂的手。

薛止道仰面觀天,自嘲似地笑:“韓老要我救萬民,可是我說白不過是為瞭我自己。”

韓釋不知,從薛止道口中聽聞的駭人事跡也已經過瞭他的裝裱,真相要比那更加的污濁不堪——他啊,一代風流才子卻不識忠貞義禮,外表俊朗,內裡藏的盡是血淋淋的骯髒。

薛止道一直明白自己跌跌撞撞一路行來,早已顧不著蒼生如何,他要的不過是殺盡魏傢人。

殺盡。

不論無辜與否。

如同當年魏傢對薛傢一般。

第083章 清明恨

清明·魏·平州

平州的春色是魏頂好的,翠柳黃鶯同歡,流水複潺潺。

那橫跨流水的石橋,上有趕去踏青的行人,下有擺渡的艄公,分明不久前還是冰雪覆人的蕭條景象,如今已然熱鬧如鳴鼓四方。

燕綏淮賴在徐雲承那破屋裡頭已經有瞭些時日,從霜降到驚蟄,今兒輪到瞭清明。

平州非徐雲承與燕綏淮二人之鄉,自然無處供他二人掃墓祭祖。燕綏淮是帶著活兒來平州的,並沒有固定的休沐日子,在這清明恐怕也得安分幹事。

而徐雲承那是實實在在地領著俸祿過活,清明休沐足足有七日,他便做好瞭獨自消磨這段時光的打算。

他抱著臂把頭倚在屋門上,一動不動地瞧那站在院門前正同下屬不知說著些什麼的燕綏淮。他原想等那人出去監馬後便把門給闔瞭的,可那人兒卻把一隻腳跨進瞭門檻內,不給他留半分關門的機會,徐雲承見狀隻好耐著性子等。

不知是他的眸光太熱還是太冷,那燕綏淮倏然回瞭頭,漆黑深邃的眸子正正撞入那琥珀色的鏡湖裡。

徐雲承一愣,那燕綏淮卻是在對上眼的那一刻就咧開嘴朝他笑瞭,好似一道刺目的陽光直直射入瞭他的眼。那光耀目得叫他想逃,可是他沒有,隻是稍微壓低瞭眉。

他在問燕綏淮。

你為何遲遲不走?

燕綏淮朝他比瞭口型,徐雲承瞇著眼辨別瞭好一會兒才讀懂瞭他唇間含著的兩字。

踏青。

“踏青?”徐雲承自言自語,那有些遙遠的詞叫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又是半柱香的功夫,燕綏淮才把事情交代瞭個清楚,哪知就在他歡天喜地地握著門板打算闔門進屋時,外頭來瞭個人伸手把門給攔瞭,爽朗笑音隨即湧瞭進來:

“耽之!憑江!我那去年秋埋的酒釀好瞭,今兒提過來同你倆一塊兒嘗嘗!”

燕綏淮深深吸瞭口氣,勉強扯起嘴角笑瞭笑:“是嗎?好——真好!”

徐雲承感覺燕綏淮快被怒火燒化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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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歸惱,美酒不喝白不喝。

仨人這酒從午間喝到日落西山,踏青什麼的燕綏淮是想也別想瞭。

外頭草長鶯飛,綠意盎然,內裡卻沒瞭什麼勃發的生機。幾壺酒入腸,令人頭暈目眩的勁也爬上瞭頭腦。

那林題喝酒喝得急瞭,被嗆得不輕,這會兒正憋著氣緩神。這話匣子不說話瞭,連帶著那倆也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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