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17)

作者:洬忱


“公子……別……”

“在我爹眼底,世人就分為兩種,能使沈傢得利的與會拖累沈傢的,就為瞭些小事,連親生兒子都能說拋就拋!哈——不提這茬瞭……我原在想究竟是何人膽敢收留先太子舊部,原來是薛侯爺!不知我爹見那二人走上一條船後會怎麼想!”

空中先是落下些小雨點,轉瞬那雨便大如瓢潑。

秋雨迎頭澆下,把地上的人兒都捯飭成瞭狼狽的落湯子。那遲來的雨本該剝離烈日噴射出來的熱氣,叫這鼎州的秋味更濃些。但此時夕陽已西下,那雨下得委實太晚瞭。

沈複念終究沒能回京,在空耗幾日後得知魏盛熠逼宮,魏千平病死的噩耗。而季徯秩也因赴京而沒能收到沈複念的求糧之信。再之後,魏楚之戰,魏大敗。

明眼人皆知不論是魏楚之爭也好,還是魏盛熠繼位也罷,先皇大勢已去,就算請來瞭聖人也是無力回天——先皇本就是病死的,那傳位詔書上還明明白白的寫著傳位於歧王魏盛熠;季徯秩是先皇詔離的,且就算他那時還留在稷州,那好糧送到顧泉關時魏也已給楚國遞去瞭降書。

行亦錯,不行亦錯,沈複念無路可走,卻已是無愧於心。

然他還是難以自抑地自責,任憑此事化作他心裡頭又一道關隘。

他最恨那一年——南疆敗,故友喪,親兄離,見師不得,護駕不能,剿匪無力,百無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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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過去瞭一年。

沈複念夢散時已是午夜,他扶著眼上那巾帕坐起身來,嗅著潮濕的草木味,瞧著雨打木芙蓉的影兒在窗紙上晃,喃喃道:

“這天公怎麼又落雨瞭?”

第075章 楚人歌

嘉平元年十月·魏南鄰國·楚國

楚魏兩國休戰已有一年,兩疆百姓在無休無止的戰亂之中總算求得瞭片刻安寧。

如今天下太平,楚國那些個枕戈待旦的將士們自也得瞭清閑。前一載,楚國二王爺楚冽清伐魏立下大功,受瞭不少封賞,如今戰休,正是安傢享福的好時候。奈何那王爺自小埋頭於書卷兵器,修的是君子六藝,讀的是四書五經,縱然拼殺血海骨河,也不妨礙他生瞭個端正木訥的性子。

楚帝楚望肆眼瞧著他皇弟今年已二十又七卻仍舊沒有成傢的意思,一天天的活得像尊不入紅塵的佛,便不禁操心起他的婚事來。

隻是可惜他雖有意,他皇弟卻是真真不近女色。

宮裡送來的美人畫卷在王府裡頭堆成瞭小丘,那人也是瞧也不瞧。楚望肆還以為是那些個女子樣貌才情不合他皇弟心意,便又想再往那兒送幾幅畫。可萬裡挑一終歸費時費力,那楚望肆便索性吩咐他皇弟的竹馬百祁去想個法子打探打探他的心意。

然而這楚望肆平日裡忙於朝政,哪能知曉這百祁人前是文質彬彬的鴻臚寺少卿,人後卻是個流連紅粉青樓的浪蕩子——叫那麼個浪子給他皇弟鑒人,可不是把他皇弟往歪路上推?

那百祁是個多情種也就罷瞭,人偏還就一根筋,奉旨辦事也不知把風流習性收斂些。

在他眼裡,要想摸清楚冽清的喜好可不容易?秦樓楚館裡什麼姑娘沒有,叫楚冽清挨個瞧一瞧,可不就知道喜歡何般模樣性子的人兒瞭?

他竹馬是個不聽勸的倔性子,平日裡無甚愛好,整顆心全放在瞭書卷兵器高馬身上,要想把他從府裡頭騙出來,沒點本事還真不行。好在那百祁生瞭三寸不爛之舌,軟磨硬泡終於把楚冽清給拐進瞭青樓。

哪知那楚冽清的眼力也不是蓋的,他方踏進那樓裡一步,便知那不是個正經地兒,眼見他要收腳回去。那百祁沒臉沒皮地攥住瞭他的手臂,擰眉道:

“阿清,你今兒要是走,我這鴻臚寺少卿就迎街給你跪下瞭。”

“你怎麼敢威脅我?”

那楚冽清說的話很硬,擰著的眉亦是未松半分,但他終究還是服瞭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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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樓歡聲笑語,酒氣夾著脂粉香溢滿瞭這美人樓。百祁拉著楚冽清在一桌前坐下,揮揮手喚那老鴇帶瞭幾個有名的角妓來。那些個妓子個個明眸皓齒,身姿婀娜,好似春末枝頭笑著的花兒,搖著,笑著。

可楚冽清卻不解風情,他在那椅子上坐得很是端正,舉杯傾酒皆繞著那些個姐兒的纖珪走。

“公子,”一角妓細嗓輕開,笑吟吟道,“您這般避著奴傢是為何?奴傢可不是會吃人的妖怪。”

“姑娘誤會——”那楚冽清面上無甚驚異神色,隻微微斜瞭斜身子,將那酒杯擺回桌上,“隻是鄙人尚武,平日裡身旁盡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下手難免沒輕沒重。今兒姑娘挨得近瞭,鄙人一個愣神,舉止放浪已是過分,若一個不慎沒控制好力道,將姑娘用來撫琴的手給折瞭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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