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15)

作者:洬忱


沈複念扶住那暈去的庾吏,嘆瞭口氣,要那些個獄卒好生看照這庾吏,他隔日再來審。誰知次日再臨,他隻空得屍身一具。沈複念明白這鼎州留有犯人的線人,估摸著此刻若追究此事也隻能空空費力。他於是把這樁殺人案子交由衙門,自己則一心撲在追查糧案上。

然而這一查又是近半月的空晃悠,昔日自詡聰穎的他始終摸不著頭腦。

線索斷盡,他卻全然沒想收手——好容易尋著瞭這麼個隱線,哪能說放手就放手?

如今此案利秦不利魏,若比富庶,那將那批糧倒賣給魏南疆的災民大發國難財興許會好的多,可那人兒偏要將糧往蘅秦送,這為的是什麼?

能為什麼?給蘅秦獻殷勤,恐怕目的隻有借力篡位一個。

沈複念感到脊背陣陣發涼。

他雖不知那幕後之人是誰,平日裡也不喜輕視魏盛熠,但此刻也難免懷疑魏盛熠——那麼個跟蘅秦沾親帶故的閑王爺,若真有心勾結蘅秦,豈不容易麼?那王爺若真拿糧換金銀買通蘅秦人心,來日他若造反逼宮稱帝,再跟蘅秦人裡應外合一通,那稱帝起不容易?

這也就罷瞭,沈複念真正憂心的是魏盛熠若真憑此手段稱帝,來日恐怕免不瞭向蘅秦俯首稱臣當一個閑萬歲。

沈複念原想速速驅馬回京同魏千平論論此事,但受事務牽制隻得在那城中多留瞭幾日。他熬瞭幾夜,終於趕著某日天晴動身回京,哪知他方至城門之下,便被諸位兵將攔下。

原來他忙得暈頭轉向,竟不知這城中近來發生瞭何事。在他埋頭於清算各位官老爺的府庫之時,蘅秦流賊擾境,攪瞭郊外百姓的安寧。為□□賊內侵,鼎中城先他一步封死瞭城門。如今連隻螞蟻都別想從那城門裡頭出去,更別提他這錦衣官。

秋日裡頭難得的烈日將沈複念的薄背烤出瞭粘汗,這白面文官在那些個鼎州大漢面前弱如雛鳥。

“將軍,下官有要事稟報聖上,還望您能夠多多通融!”

城衛是鼎州人,性子倔,重軍規,他垂著眸子瞧瞭沈複念一眼,哼笑一聲,那笑裡不知蓄瞭多少輕蔑——他在嘲弄沈複念碰著點兒小事就想逃,貪生怕死還不知與民同甘共苦,算個屁的名官。不過這人兒倒還算得上公私分明,到底沒把自己對沈複念的鄙薄之意擺到嘴上,隻道:

“沈大人,軍令不比傢規,可不能朝令夕改!今個兒來鬧事的是流賊,不是高馬秦兵,大人呆在這城裡頭,末將定全力保您平安無虞。至於出城一事,一人出,萬人亂……還請您莫要動搖軍心民心。”

沈複念同那守門將周旋半日,可他們這些鼎州人軟硬不吃,叫他熬瞭半天都沒熬出果來。

那軒永看不得他傢公子低聲下氣還要遭人白眼,便道:“公子,這些守門將恐怕一時半會兒改不瞭主意,眼下那天飄瞭黑雲,估摸著很快便要落雨瞭,今兒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明天奴再去拜會柴將軍,問他有什麼好法子放人出城沒——可好?”

“好?好個鬼!背本趨末……天子之位不穩亂的可不僅是北疆!”沈複念那雙桃花眼裡盛滿瞭怒色,他氣道,“這守門將是哪一營的?”

那守門將立在一旁,將那二人的話聽瞭去,這時候淡定地接上話,道:“回大人,末將任職蒔李營——您可還有要問的麼?”

“蒔李營?你是李跡……李續舟手下的兵?”

那人俯視著他,道:“不錯,末將乃為世子副將。”

“這城不是歸悉宋管麼?怎麼你們鼎西的李傢也跑這兒來瞭?”

“奉旨行事罷瞭。”那守門將惜字如金,那些長的緣由都不屑於同他沈複念道來。

沈複念方要張口以皇權旁落,歧王恐怕要造反為緣由要他開城門,可他“歧王”二字還沒吐盡,便被一莽撞的老翁猛地一撞。沈複念被撞得一個趔趄向後仰,好在被軒永給扶住瞭,這才沒狼狽伏地。

他站定後怔愣片刻,還沒來得及抱怨,那沙啞之聲先鉆入瞭他的耳底。他循聲看去,隻見那老翁指著守門將的鼻子破口大罵:

“區區流賊值得鼎州四大營這般忌憚麼?如今你們封住瞭城門,豈不是封死瞭四方來信?!若京城有難,援兵不赴,你們拿什麼來償?!”

那守門將聞言隻蹙起眉頭,還把那人當胡言亂語的老瘋子,他忍著沒動手去推搡那老翁,隻揮手招呼弟兄們過來幫忙攔住那人。

“少碰我!臭小子!我說如今那流瞭蘅秦血的歧王想要逼宮造反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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