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213)

作者:洬忱


他用瞭一年沒能忘瞭季徯秩。這次來稷州運鐵,他本不需出面,他卻力排衆議親自跑這麼一趟,可是因為不放心那鐵麼?

不是。

他能騙得瞭悉宋營諸將,他騙不瞭自己。

縱然那張臉兒上再不見掏心掏肺的笑,他仍舊為此如癡如醉。

如今他恐怕已徹底成瞭個瘋子。

若不是瘋子,他又怎會派人盯著侯府,聽聞季徯秩外出買香,便火急火燎地冒雨趕來見他。就連瞧見鋪子外頭擺著的那把紅傘都叫他激動得啞瞭聲,以至於真見到那人兒時,他隻能默然立著,就怕他一張嘴就連尾音都拖上瞭密密情思。

在季徯秩這兒,他向來拙口笨舌,於是他便試著向他邁出一步。但他朝他行一步,換來的確是他後退幾步,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長。

他被季徯秩那舉動傷著瞭,在他這兒相見卻逃避比不見更傷人——誰都能怕他,畏懼他,想逃離,但季徯秩不行,他要在他身邊同他比肩而立,要同他看盡日升月落,走遍這九道十六州。

他是瘋子,人人避而遠之,但不管季徯秩是一時興起也好,還是無意行之也罷,他既已跋涉過他的荒蕪,便不該如同他人那般當個懼怕他的看客。

可是怎麼他心頭撞鹿,季徯秩卻這般平靜。

怎麼他預謀已久,卻仍心動如落鼓。

怎麼季徯秩被迫入局,卻平靜依然。

於是他也收瞭笑,在心裡頭自嘲:“原來滿不在乎是這般。”

可惜季徯秩瞧不見宋訣陵面下的糾結與愛而不得的苦痛。

可惜宋訣陵也瞧不見季徯秩心中的委屈與憂慌懼棄的傷悲。

第074章 木芙蓉

“侯爺——”那姚棋一邊高聲喚著,一邊朝那在園子裡賞花草的季徯秩走來,氣喘籲籲道,“今兒兵營您去不去?”

“不去。”季徯秩將左手負在身後,旋瞭右手腕勾近一支木芙蓉來。

“為何?”

季徯秩沾瞭滿指馥鬱花香,淡笑道:“不為何。”

姚棋皺瞭皺眉,開口問道:“……莫非您是因今日那宋訣陵要來?”

“是。”季徯秩直截瞭當地應下瞭,還不慌不忙地將鼻尖湊近嗅瞭嗅手中那支花,輕聲細語道,“我怕他纏著我要兵。”

“怕他要兵?”那姚棋抱著臂,深吸瞭一口氣又道,“您若不給他嘗些甜頭,如何從他那兒撈好處?”

“撈好處?我不被他吃幹抹凈已算幸運,怎還敢妄想從他那邊分得一杯羹?”

“一分錢一分貨,本就是交易之道——您可還記得要為大公子報仇?”

“說得好聽,宋訣陵想查那案子的執念不比我輕,有我沒我那案子他都會接著查。如今他手上已握有宋傢的兵符,卻還想借季傢的兵,你說他這是為瞭什麼?”季徯秩那笑沒入眼,僅幽幽地懸在嘴角,“我瞧不得先皇病逝,亦不忍見當今聖上因我而亡,季傢兵士受我一念之差所累。”

“您當真放下宋訣陵瞭麼?”

那季徯秩性子寬厚,還縱容著姚棋以下犯上,隻道:“子柯,我前些日子已跟宋落珩說清瞭,這案子我自己查。”

“沒有他您要如何查?”姚棋步步緊逼,“如今您囿困稷州,如何能把手伸得那麼遠,伸到那北疆去?”

“步步為營總好過養一隻不知何時會在背後捅我一刀的白眼狼……我翻不起感情的爛賬,那我不翻瞭成不成?”季徯秩那媚眼一彎,便傾出攝人心魂的笑來,隻是那人語氣涼薄,倒叫人生懼,“當年我和宋落珩好的時候,是你百般勸我要提防他。怎麼我如今離他遠瞭,你卻勸我回到他身邊去?”

“在下隻是憂心您過於重情重義,因著和那宋訣陵慪氣而誤瞭正事。”

季徯秩哈哈大笑,而後將滿面笑意盡數斂去,道:“姚子柯——我重情,你難道就薄情?你今兒這般咄咄逼人是為瞭什麼你比我清楚。”

那姚棋垂瞭腦袋,支支吾吾地低聲說瞭些什麼。

秋風刮過人的耳梢,吵得人心煩,那姚棋說話又咕咕噥噥,根本就沒想叫季徯秩聽清。他瞧著姚棋反應,心裡猜出大概——原來就連他以真心相待的姚棋,也被宋訣陵收買瞭。

可是代價是什麼呢?宋訣陵使瞭什麼手段能叫向來輕視他的姚棋回心轉意?他雖不知,但也清楚那籌碼應當與他兄長有關。

一直如此,沒有什麼值得驚奇。

可笑麼?他叫宋訣陵拿籌碼來尋他,那人兒卻跑去收買瞭他的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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