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71)
作者:洬忱
“殺人?司馬所言之人可是俞大將軍麼?”方紇面色平靜,“邊關民為民,山野民亦為民,下官不過給大將軍他指瞭條英雄路子,叫他在世為豪傑,走時亦為英魂。”
寧晁猛然揪住那人的領子,將他撞向床圍子:“你將俞伯推上死路,竟仍敢這般的義正言辭?!”
“路是大將軍他自個兒選的,在赴坎州剿匪的一路上,將軍他有的是機會聽市井人傢講述那山匪有多猖獗可怖。他並非坐以待斃者,隻是他的選擇就是向前,是上山。——寧司馬,松手罷!”
“我還沒來得及報恩,他便死瞭,我要怎麼活才能償還那些厚如流水的恩情?”
“寧司馬,你不能把恩情當作髒腑,支撐你這副身軀的,絕不該是他人。”方紇那隻被他揍得烏青的左眼更睜開瞭些。
寧晁渾似沒聽著,隻喃喃自語個沒完:“若非你懷抱邪心給俞老爹他指路,我的恩人根本不會死,你這官傢米蟲怎麼能瞎指點……”
寧晁說罷忽而仰頭,雙手抖著扶住瞭腰間佩著的苗刀,他說:“我會離營,可我要先砍瞭你的腦袋!!!”
“這事恐怕不能叫你如意,”方紇說,“在下雖然才疏學淺,好歹是皇帝親派的監軍。——你殺瞭我,世上的狗官還有千千萬。若叫皇上再往此處派來個更麻煩的大人,豈非叫其他弟兄受累?在為悉宋營帶來更大的禍事前,你還是快快走罷!”
“走?我才不走!我不信那些個狗皇帝抽人赴北,回回都能送來個瘋子!”
那話左耳進,右耳出,方紇略作一笑:“當年寧傢沒能守住城門,負罪自刎,若是您死瞭,寧傢興許還能搏來個滿門忠烈的美名,可惜您偏偏活下來瞭,實在可惜!”
寧晁不為所動,仰頸指向自己喉結處的刀疤,說:“我活著,那是天意使然。而我今日前來取瞭你的狗命,亦是天意!”
方紇搖頭:“您活下來不是天意,是僥幸,叫外人瞧來,更難免要遭人罵上幾句寡廉鮮恥。”
“我臉皮厚可比及城墻,本就不怕市井非議。”寧晁說,“若我真怕坊間胡言,今兒我大可殺瞭你,再自戕於你的營帳之中,一瞭百瞭!”
方紇的語氣依舊平淡:“您想死,死在自個兒手裡,有甚麼意思?若叫悉宋營中司馬謀殺監軍的消息傳瞭出去,這名聲臭極的昔日大營恐怕就要朝不保夕。——正巧,你們宋傢那位長公子宋訣陵此刻離瞭皇都,前些日子又從餘國返程,此刻正在稷州。你去找他,叫他殺瞭你,也算是個有始有終。”
寧晁本不是個容易受他人之言蠱惑的,那時卻不知犯瞭什麼糊塗,鬼使神差地聽進瞭方紇的話。
從鼎中到稷州,路程少說要一月往上走,他就騎著他那匹瘦馬,風塵仆仆地跑去瞭稷州,跑得人困馬乏。
然他終於在稷州尋著瞭宋訣陵,也終於能叫宋傢人親手將他的人生瞭結。他茍活至今,如今死在宋傢人手裡,興許真如方紇所言那般,算是個因果輪回。
他是這麼想的,可是宋訣陵沒殺他,還給他取瞭字。
朝升,朝升。
他出世啼哭之時得新生,後來死在瞭親人刀下;他在頸間血口縫上時得瞭第二回新生,後來澆瞭十餘年的黃沙煙塵;而今他得瞭表字朝升,總算迎來瞭他的第三回新生。
***
欒汜領著寧晁出去時,那欒壹恰巧在門外坐著。他嘴裡叼著根草,手裡捏著朵花,正抵著青灰石墻,數花有幾瓣。
欒汜出來,順手把欒壹嘴裡的草抽瞭,還伸手揉碎瞭他指間捏著的花,罵道:“手上玩還不夠,什麼玩意兒都往嘴裡亂放,當心吃進瞭些髒的,日後個頭竄不起來!”
欒壹皺著鼻子,拍瞭衣上塵土站起來,方要跺腳罵欒汜毀瞭他的心頭寶,聞言卻又得瞭些欲哭無淚:“汜哥!我都含花嚼草多少年瞭,那般重要之事,你怎麼今兒才說!”
欒汜聳聳肩,不以為然。
那欒壹哼哼唧唧個沒完,埋怨的話語還沒盡興,忽而瞥見欒汜身後跟著一血人。他把掌一拍,面上生瞭好些訝異:
“啊呀,公子這次下手輕瞭,沒把人弄死就算瞭,這胳膊腿都還好好的啊?”
“嘖!”欒汜給他背上來瞭一掌,“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麼弄死不弄死的,我跟你說,這位是咱日後的兄弟,是鼎中寧傢出身的公子。他名晁,字朝升,先前在悉宋營待過好一陣子,日後你也該喚他‘晁哥’的!我方才鞭子抽得有些狠瞭,眼下你快些帶你晁哥去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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