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118)
作者:洬忱
徐雲承脊背挺如戒尺一把,隻慢騰騰吃進一口茶,輕言細語:
“您乃座上賓,本不該坐此下位。這兒不比燕府,伺候人從不講究個一視同仁,皆是盯著位子看人下菜碟……您若覺著侍仆伺候不周,那便快些回上座去。若是覺著是下官怠慢瞭您,在下粗枝大葉,一時半會兒的也改不好,在下便換個識禮的來與您作陪。”
燕綏淮不吭聲,徐雲承頓瞭頓便又道:“您既沒想著要換位置,想必叫您覺著不適的便是下官瞭!”
徐雲承利落,話音方落便起身,衣袂翻飛隻掀起一股豔俗的香風。
“坐下!”燕綏淮不容置否地瞪視著他。
可徐雲承舉止雖乖順謙卑,心底倒真不甚怕他。然他一剎算盡麻煩事,終究還是歸瞭座。
隻是那之後他便沒再理會燕綏淮,反倒是直盯著對面瞧,叫燕綏淮也耐不住要順著他的眸光去看視線盡處究竟有什麼寶貝。
——林題。
徐雲承看歸看,燕綏淮攔不著,可他瞧著瞧著怎麼眉間蹙意還漸漸濃瞭起來?燕綏淮見他對林題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又是驚又是惱,禁不住開口低喚一聲:
“阿承……”
徐雲承聞聲隻淡淡轉瞭瞳子用餘光罩瞭他片晌,旋即自顧起身,向前扶住瞭那正被灌著酒的消瘦紅衣郎。
“詢曠,你不善飲酒,便由我替瞭你罷!”
林題強忍腹內翻滾的痛意,勉強笑笑,說:“總勞你!”
徐雲承笑著把腦袋輕輕搖晃,隻貼心地將他扶到自個兒原來那座上,捉瞭酒盞迎向諸位賓客。
燕綏淮瞧著林題與徐雲承兩人一來一往,怒極反笑——這弱不禁風的失意文官到底有哪裡值得他去費心討好?既然要玩這般你儂我儂的遊戲,那還不如找他燕綏淮!
林題長於理政,卻粗於俗情。他款款落座,見燕綏淮笑得悚然,也沒多想,慵懶道:“燕將軍,近來可好?繾都一別,不曾想再遇竟是在平州。”
“您瞧不出來我好不好?”燕綏淮竭力平息心中妒火,隻沉聲道,“北疆不安寧,末將此次來平州,依舊身負要事。”
林題聽出燕綏淮語氣不善,沒再追問,又因此刻腹中有如刀絞,胃口寡薄,便沒動筷,隻趴在案桌上嘎嘣嘎嘣地嚼花生米。
燕綏淮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徐雲承,狀似漫不經心地說:“林大人方調任平州不久,阿承又是個杜門不出的……你二人怎的瞧上去交情還不錯?”
“耽之麼?高山流水,知音難覓!與耽之相識,在下是撞瞭一輩子的運!”林題用下頜支著桌,笑意從那張倦色沉沉的臉兒上溢瞭出來,他眉飛色舞道,“耽之他啊可當真是冰清玉粹,從前下官便仰慕已久,今兒總算挨近瞭,哪知竟是遠看是畫,近看是仙呢?得與其同行,下官可謂是喜不自勝,惟獨害怕髒瞭他的路!”
“那是得小心些。”燕綏淮擡手斟酒,耐人尋味地說,“這會兒挨近瞭又有什麼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1】’啊。”
林題略微瞇瞭眼,倒真沒功夫去計較燕綏淮話裡意味,隻是仰面打瞭個哈欠,扒拉著裝花生米的碟子睡瞭。
那之後燕綏淮沒再吭聲,垂眉吃起酒來。
他仍像當年那中秋夜一般瞧著徐雲承,瞧著徐雲承八面張羅,瞧著那些個達官顯貴才子長才子短地拿酒灌人兒,還在心底笑他一句“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2】”。
徐雲承同他人逢場作戲,他癡癡瞇著眼,好似那笑全賞瞭他。他用空腹盛烈酒,將腐爛的髒腑燙得火熱,在灼燒劇痛中瘋瞭般探尋著徐雲承的溫度,仿若徐雲承推回去的酒全灌進瞭他的腸。
林題沒心沒肺,那是天塌下來眉頭不帶皺,可坐於燕綏淮另一側的官兒可別提有多心驚膽戰。那不好惹的燕傢祖宗酒灌得像是不要命也就罷瞭,還時不時握杯砸桌,渾身戾氣,離話本子裡頭的魑魅魍魎就差冒柱黑煙瞭。
許是見燕綏淮面色過於陰鬱,吳紀拎著三壇酒擠到徐雲承他們那人堆裡,豪橫地架腿上案,說:“平州乃吾鄉!諸位怎能光顧著請徐功曹吃酒?如此美酒,怎能不孝敬孝敬小爺我?”
那些官兒本就是欺軟怕硬,一聽吳紀的話樂呵得不行,忙不疊灌起瞭這自討苦吃的事兒精。
“在下先敬吳將軍一杯!”
“喝——!”
末瞭,吳紀替徐雲承擋得多,自個兒要比徐雲承還先醉,隻趴在桌上嘟囔道:“阿淮,日後你要知恩圖報,好好謝謝你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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