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窥梦(34)
作者:拾澍
艙口傳來紀淵不耐煩的喊聲:“走瞭!”
許塵向她使個無可奈何的眼色,趙蕊不再說話,進房間去瞭。
紀淵拉開手閘,晚風和著沙粒卷入。
黃雲蔽目,天地一色,沙丘輪廓模糊,將要和渾濁的大氣融為一體,銷蝕得如幾片殘雲綴在天際。
航空器液化出的流沙區在導航儀上閃著紅光,他們繞開那裡,順著風走。
隨行的電動便攜治療艙跟著他們,像個會走路的棺材。
風依然刮得猛烈,堪堪容人站穩腳跟,距離半米不到,通信隻能靠電子設備。
“還好嗎?”紀淵問。
“嗯?”許塵悶頭被紀淵拉著走,沒反應過來,答道,“順著風好走,走得動。”
紀淵哭笑不得:“我是說你哥的事。”
許塵沒有回話。
紀淵停下來。防風服佈滿沙塵,他看不清許塵的臉,用拇指抹去沙,問:“哭瞭?”
許塵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沒。”
紀淵哄小孩似的拍拍許塵的頭:“這麼棒啊?”
許塵憋不住笑瞭:“你把我當星子呢?”
紀淵道:“這不是也想她瞭。”
紀淵的思緒被拉向過往。他拉著許塵往前走,邊走邊說:“我小時候住城裡,新聞裡邊一天到晚說沙暴,我覺得怎麼都吹不到自己傢。”
許塵看著他的背影。
“沒想到有一天力場吹崩瞭,呼啦一下城就沒瞭。我是小孩,救援車優先載,把我爹媽扔外面瞭,”紀淵笑瞭一下,“他們也不知道死在哪,就當大合葬瞭。”
他踹瞭一腳黃沙,揚起漫天飛塵,說:“這一腳就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骨灰呢。”
許塵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紀淵怔瞭一下,“這些我是不是在監獄裡都給你講過?”
許塵點頭:“你愛講以前的事。”
“怎麼不提醒我一聲?你都聽膩瞭吧。”
“不會,我喜歡聽,讓我想起很多事。”
紀淵回頭看他:“什麼事?”
“比如你每次說到媽媽......”許塵與他目光相接,頓住瞭,低下頭笑道,“這麼一說,好些事我都記不起來瞭——你看,前邊有湖。”
他們眼前是一片小湖,灰藍的湖面平靜無波,渾不似身處狂風。
紀淵問:“海市蜃樓?”
許塵搖搖頭:“是真湖。”
“怎麼一點浪也沒有?”
“誰知道呢。”
紀淵權當是自己少見多怪,便沒有再問。他們欣賞片刻,都知道它行將幹涸,沒有流連。
再往前走約莫兩公裡,真遇到一座沙山,大如兩個胡夫金字塔,直入雲天。山頂沙霧繚繞,激風中如淩亂綢緞。
山腳下,一具屍體攔腰倒插在黃土中,輕若無骨的兩腿隨風轉如扇葉,筋骨盡碎。
紀淵兩人將他拔出來,裝進治療艙裡,往回走去。回路逆風,好在風力漸小,不算艱難。
回到航空器時,周杉城的屍體在治療艙裡悶得發臭。趙蕊不敢出來看。
他們把他火化瞭,裝進隨手翻來的雜物盒裡。不久,主控臺發來消息,要求繼續前進。
之後幾天,許塵常常坐在窗邊出神,或翻看那百來張畫,一坐就是大半天。
有時紀淵陪他坐著,說些“人死不能複生”的話聊以安慰。有時紀淵站在門口,看他神色倦極,靠窗小憩,嘴唇蠕動,似在喃喃自語。
走近幾步,許塵便睜開眼,看見是他,環上來吻,之後與他額頭相抵,註視一會兒,生怕他溜走似的。
紀淵看著那雙眼睛,心想真美啊,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的人。他問:“你在想什麼?”
許塵便說:“你的眉毛真好看。”
有時許塵叫他出去看月亮,比昨天缺瞭還是多瞭。他們每晚都看,因此很難看出差異。許塵直到眼皮打架才願回艙,有時枕在紀淵肩上,睡著瞭也不自知。
紀淵發現許塵變得比以往黏人。他抽煙,嘗伏特加味的營養劑,睡紀淵的床,但從未提起死去的兄長。
一個下午,趙蕊和紀淵說起這個盒子裡的人。
“他很倔。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他一直相信能找到許塵,”趙蕊說,“沒想到他先走瞭。”
紀淵道:“我看過他留的房間。”
他擔心起許塵的畫本。那房間該怎麼辦?還會有人去清理麼?等他們回來,能不能帶走畫本?
“你去看瞭?”趙蕊喝瞭口咖啡,“我以為他再也不會讓其他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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