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郊外的晚上(18)
作者:未央遗音
女孩本來跑瞭出去,但看到塔娜摔倒立刻返回來跪在地上扶住她,男人碗口大拳頭落下來,女孩挨瞭兩下。幸好醫院所剩無幾的保安沖過來,好歹拉住瞭男人。
“就是你們這些臭表子,和有錢人睡覺!呸!”男人被扯住瞭還不依不饒,出言骯髒。
塔娜痛得說不出話來,心裡把從來不會的幾個髒字輪番罵瞭一遍。好在女孩和一位好心護士把她扶起來。這時她才看清女孩子的臉。女孩很年輕,化著妝,不過已全都哭花瞭,慘白臉上浮著一張猩紅的嘴唇,唇上的幹紋很重,眼睛周圍一圈黑,活像熊貓。可她美麗的五官仍然從這一團衰敗中脫穎而出,灰色的眼睛暴露出一些稚嫩。
“您太好瞭,您真是太好瞭。”女孩受瞭驚嚇,但還哆哆嗦嗦幫塔娜整理衣裳。
塔娜無意中看到她那雙腿,露出來的部分都凍紫瞭,女孩指尖碰到她的臉,冰塊一樣涼。
“你怎麼穿這麼少,天氣多冷啊!”塔娜不解。
女孩一聽,兩條筆直的腿緊緊並在一處,很不自然地用手扯瞭扯自己的大衣,好像想讓那邊緣延長一點。塔娜拉著她坐下,脫掉自己的大衣又脫瞭裡面穿著的一件鵝絨坎肩,那還是阿媽在她坐月子時給她做的,她把坎肩蓋在女孩的腿上。
女孩縮著腿,拘謹地坐瞭一會,突然掉下眼淚。
塔娜不太會安慰人,隻得拍拍女孩的肩膀,嶙峋的骨頭硌著她的手。她心想,不論哪裡的女孩,為瞭漂亮都要挨餓受凍,真不值得。
“你傢人生病瞭?別怕,肯定能治好的。”塔娜想這女孩子在醫院哭,是不是傢人生瞭要緊的病。
“不……”女孩抽噎著,說不成句。塔娜摸半天也沒找到手絹什麼的,隻好到問詢處要瞭一些紙遞給女孩。女孩嘴裡還含混不清地念叨:“瑪莎……瑪莎……”
“瑪莎怎麼瞭?”塔娜問。
女孩惶惑中擡起淚眼:“瑪莎,她死瞭……還有她的孩子。”
塔娜經歷過親人的死亡,還不止一次,那時的她要比眼前的女孩還小。她能理解女孩這樣漫長無助的哭泣,她也明白,現在誰也幫不瞭女孩。她隻是把手留在女孩的肩頭直到女孩平靜下來。
“我得走瞭。”女孩站起來,把坎肩折好遞給塔娜。塔娜遲疑下,還是要女孩把坎肩拿走。
女孩拒絕,塔娜不理她,把坎肩倒過來圍在她的腰上。坎肩又厚又肥大,像是一條裙子。
“光要漂亮是不行的,你這樣會生病!”塔娜用力掖瞭掖那“裙子”,口氣像個嘮叨的阿姨。
女孩看著塔娜,她很高挑,幾乎是在俯視塔娜。
“您不該把衣服給我,它很幹凈。”說這話時,女孩眼珠轉瞭轉,眼淚又湧出來。
“沒關系,大不瞭我以後找你拿回來。”塔娜幫她扣緊大衣上的最後一枚扣子。
“您不能來找我……”女孩囁嚅著,“我在馬爾科廣場。”
塔娜疑惑,聽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女孩走瞭,塔娜站在玻璃門前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裡,才回到病房。夜裡又下雪,她睡不著就把那枚鑰匙拿出來一遍遍摩挲觀瞧。這是她和雲和結婚前翻新老房子換瞭新鎖的鑰匙。雲和說要留下做永遠的念想,塔娜特意用大紅棉線編瞭掛繩給他掛在脖子上。紅線斷瞭大半截,上面沾著些油污。塔娜湊近瞭嗅嗅,隻有些微銅鏽的氣味。她想著那産婦和她一樣住在這傢醫院裡,也許此時她正在給自己的孩子喂奶?她一定知道些什麼!不然老天爺怎麼會安排的這麼巧,讓鑰匙就掉落在塔娜的眼面前?塔娜的心情好起來,想著被拿走的錢就拿走吧!安德烈是救她命的人,再多拿些也無妨。說不定她很快就能找到雲和,帶他回傢。她探著身子想去關上房間的燈,正好瞄到小櫃子上那本藍色小書。她一時興起,拿起瞭書。她能夠運用這種異國的語言,但是閱讀的時候還是有很多陌生難解的詞彙讓她撓頭。在一個長句旁邊她廢瞭挺大工夫,這句子邊上的空白處有一個小小的印痕,應該是讀書的人當時想做標記又沒有筆,臨時用指甲留下的。塔娜就仔細地看瞭看這一段。
“……可是,恰恰是這樣一個女人,怎麼會在灰暗污濁的傍晚,在行人擁擠的市街上落入這樣的境地。而且孑然一身,沒有伴侶或仆從。這對我來說,正像冬天在田野裡看到雪地上有一朵猩紅的玫瑰花一樣的驚訝和不可理解……”①
塔娜合上書,沉沉睡去。在她的夢裡有雲和,也有那朵猩紅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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