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郊外的晚上(17)
作者:未央遗音
“您為什麼要找那架鋼琴的買主?”
塔娜凝視著這雙好看的眸子,覺得有一種久違的,奇異的熟悉感。她在腦子裡極力搜索,但從來沒有這樣一雙眼睛,一雙異域的,鋒銳的眼睛。
“您為什麼要幫助我?”她躊躇片刻,終於問出瞭這個問題。
無名瑪麗亞
安德烈松開手,把身體擺正,一抹夕陽映著他的臉,在他黯淡疲敝的面容上添瞭一筆難得的光輝。他執拗地沉默,緊抿著嘴唇,淺金色的睫毛微微顫動,像鬧別扭的小孩。
塔娜註視著他,她隻有在憤怒的時候才有這樣的勇氣直面他人,但她其實並不怎麼憤怒,她的人生經驗告訴她不可輕信他人,但她又常常跟著直覺走,會幹蠢事。她覺得安德烈沉默太久瞭,其實也不過片刻,安德烈就開瞭口:
“我用瞭您的錢。”
塔娜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瞭,等她回過味兒來即刻察覺到自己有多蠢,就像她人生過往中的許多時刻一樣。她氣勢洶洶地跳下車,向著醫院大樓大步走去,她想踏出些豪氣,但腳上的軟皮靴子讓她整個人像洩瞭氣的皮球。她的行李和隨身衣物被存在入院管理處,為的是保證住院部的衛生級別。她早晨打算去中央大廈前過來取出瞭自己的棉大衣,但居然沒想起來要清點一下財物!她憤恨地停住腳回頭看,身後的醫院走廊空蕩蕩,她狠捏捏自己的大腿!
“小偷!騙子!豬!”她氣急敗壞地從管理人員手裡接過自己的背包和封裝在袋子裡的衣物,蹲在墻角的聯排椅子前一一打開。她最擔心護照,但剛才安德烈隻說拿瞭她的錢。呸!她惱恨地想錘自己,騙子的話怎麼能相信?她翻找縫在內衣上的佈包,護照好端端地放在裡面,但是錢少瞭一大半,她又摸背包裡一個她自己釘上去的小夾層,幸好,裡面的錢還在。她咬著嘴唇,癱坐在地上,眼淚毫無章法地流下來。她從來隻肯給孩子和阿媽花錢,連雲和想要塊手表她都忍瞭好幾年。最近傢裡好不容易殷實瞭一點,雲和又丟瞭。這是她帶著找雲和的錢,哪怕多一毛,找到雲和的希望就多一分,結果就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傢夥白白拿走瞭。火氣上來容易昏腦子,她站起身簡直想一步沖到警察局去告訴他們來抓小偷,到瞭大門看到有人推著輪椅,她又幡然清醒,想起最要緊是先去問那個産婦怎麼樣瞭。她不是産婦的傢屬,必須通過伊琳娜醫生才可能知道産婦的名字,住在哪間病房。
而伊琳娜是安德烈的朋友。
她想著伊琳娜那麼一張幹凈的臉,那樣善的心,居然有安德烈這麼混賬的朋友。安德烈實在太混賬!肯定耍手段欺騙伊琳娜,還企圖讓伊琳娜來負擔自己的醫藥費。但,總歸是她去撞瞭人傢的車。她氣不打一處來,有七八分是沖自己,隻能再存好背包衣裳先去找伊琳娜。然而不巧,這天伊琳娜上白班,此時已經交班走瞭。
塔娜在問詢處前轉悠,她想找機會在哪個護士身上碰碰運氣,但沒想到今天不知出什麼亂子,來瞭一大群外傷病患,有的頗為嚴重,有的不嚴重卻大呼小叫。護士醫生來來回回腳不沾地,沒一個人得空理會她。她也知道自己想的是歪主意,更沒底氣上前,隻好癱在角落裡。她累極瞭,心裡像生滿瞭荒草,比大廳裡的混亂還嘈雜。過瞭一會,她聽到一陣抽噎聲,那節奏和她內心的委屈擊在瞭一個點上,讓她簡直以為是自己又不爭氣掉眼淚瞭。
坐在她對角位置上的一個女孩,這種天氣隻披著一件墨綠色羊毛短大衣,露著穿網眼絲襪配高跟靴子的一雙大腿。塔娜以前隻在鄰居傢裡掛的大美人掛歷上才見過這樣的襪子,她的目光被這雙潔白修長透露著異樣美感的腿吸引瞭,進而,她發現女孩把頭埋在腿上,隻露出一頭披散著的金發。女孩很瘦,肩膀兩端形成尖銳的角,像瀕死的鳥兒那樣一抖一抖的。塔娜的視線無法從女孩身上離開,這世上自然不是隻有她一個是那樣難過和無助。
“表子,你哭什麼!”女孩背面位置上的一個男人突然站起來,瘋瞭一樣對著女孩大喊,連原本混亂的大廳都在這一刻靜下來。女孩被嚇得向前一竄,差點跌倒在地。那個男人一隻胳膊已經打上瞭夾板,但他可不罷休,繞過來準備用另一隻胳膊薅住女孩的衣服,女孩驚叫著躲開。
“臭表子,在這裡賣騷!”男人罵著追過來。
塔娜不知哪裡來的一股火,一步擋在男人和女孩之間奮力推瞭男人一把,男人猶如一座黑鐵塔紋絲未動,反手就推搡塔娜一下。塔娜本就虛弱又幾乎沒吃什麼東西,被推得一頭栽在地上,有傷的地方“轟”的一陣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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