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89)

作者:风途石头


三人聞聽此言皆是微驚,駱義沉吟片刻,又道:“將軍周全之計,駱某知曉,隻是有一顧慮。如此這般,莫不會惹人口舌,道將軍行風豪奢,大肆斂財嗎?”

展戎看向他,道:“蒙聖上洪福庇佑,征戰大捷。恰逢元日,多年戰利,莫敢私藏,皆上獻帝王,以賀開疆。”

他話罷一頓,目光微斂,眸色幽深,輕描淡寫道:“皇上想要什麼,諸君還不知嗎?”

展戎一向倨傲,傾盡傢産感念鴻恩,暫可安撫那年輕的天子,以作權衡之計。

展戎揉瞭揉眉心,沉聲道:“駱義點二百精兵作為儀仗隊,隨我進京,連豪坐鎮掖州軍府,連英率第五團駐紮瀚城,防備戎人。我離府期間,行政權由展連豪代為掌管,軍隊則交予展連英。”

展戎擡起頭,方才轉瞬的疲憊消失殆盡,眸中又是一派倨傲漠然,他環視三人,目光最後落在展連英身上,聲音深沉而語調平淡,聽上去甚至有些陰沉的意味,道:“若朝中生變,撤瀚城所有兵力歸軍府,代鎮西大將軍之責。”展戎撩起眼皮,“鎮守邊疆。”

這四個字咬得極重,展連英立刻聽出展戎話中意味,頓挫抱拳頷首。

嘉和四年元日,鎮西大將軍、奉安侯展戎班師回朝,聖上攜滿朝文武,於宣陽門親迎,大將軍以蹈舞禮踏百步而入,身後儀仗二百餘人,擡珍寶數箱進獻,遙見宮門外人流不息,獻寶隊列長逾一裡,群臣嘆聲不絕。

帝大喜,下輦親迎,與大將軍攜手共入,宴上同席。

此二百人儀仗隊,皆乃鎮西軍精兵所扮,帝心駭然,不敢行軟禁之計。奉安侯傾盡傢財,得免性命之憂,於京中停數日,正月十六返程歸軍。

此事見諸於正史,亦常為野史所撰,後世傳之甚廣,膾炙人口,孩童亦知,常為引用,但見句曰:“可舍府珍半壁?”,意為破財消災也。

展戎啓程數日,奉江仍在處理手中積壓的軍務,他的位置容不得過失,雖然此時已處於除夕假中,但奉江依然不敢懈怠,待將這些文書粗略處理完,已是正月二十九瞭。

大魏風氣,十分看重節日節氣,雖然剛打完一場大仗,但軍中已是分外喜氣盈盈,校場外擺滿瞭幹竹筒,這時天寒地凍,軍中人也不覺寒冷,炒硝石的、填黃泥的,各盡其職,熱火朝天,就待著除夕夜燃爆竹除舊歲。

元正,陽之始;冬至,陽之複,二節最重。①

冬至那日也是熱鬧得很,頭天晚上部下就呈上瞭申請宰羊的文書,用以做嬌耳湯②驅寒,羊肉下發至各個營房的火頭上,不論幾等士卒,均得嬌耳湯一大碗。冬至日軍士縱歡,在毬場比賽玩樂足一日。

那日奉江收到瞭兩碗嬌耳湯。

一碗一看便知是軍中火頭的手筆,皮厚餡大,膻味十足,這麼厚的面皮猶給煮得一片零碎,足盛瞭一大海碗;另一碗則是瓷碗,是軍府廚房的用具,湯色醇香,嬌耳不過三寸大小,十分精致,也有一些包得十分醜陋,捏合處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新學者的手藝。

這嬌耳湯還沒入腹,奉江的身子先暖瞭。這幾日他雖在處理軍務,心中卻一直惦念著小公子,可將軍才離開,這時機無論如何都不算合適,不說引人註意,也顯得他太過急躁瞭。隻得按捺下來,待找到機會再與小公子相會。

一來二去,竟到瞭除夕瞭。

從君正在紅藥屋中看她忙忙活活地倒騰紅紙,對子寫瞭十來副,都道是不好。軍府每年燃放爆竹都是在府衙門前和校場,而後搭篝火,衆軍歡愉作樂,共同守歲,紅藥朝人要瞭兩桶煙花,也要在西院裡放一下。

小公子與往日別無二樣,仔細說來,還要多幾分淡漠,不知是否是因為病容。自歸到掖州軍府,展戎就命人給他調養身體,每日都要喝下去三碗苦藥,面色雖是較最初紅潤瞭幾分,眉眼間猶是一派寡淡。紅藥見不得他這模樣,玩笑道:“好個病西子,好歹年節,莫再苦著一張臉瞭。”

說著往他手裡塞瞭幾張紅紙,說:“也朝你那屋子的門上貼兩道桃符,沾沾喜氣,攘除邪祟。”

小公子沒推拒,隻朝紅藥淺淡地笑瞭一下。

及至傍晚時分,紅藥便被將軍府的其餘婢女拉去玩鬧,賭骰子飲酒瞭。小公子不便參與,叫紅藥隨心。紅藥猶是放心不下,叮囑道:“我去玩玩,稍縱便歸,同你一起守夜。”

魏人除夕與元日連過,會從除夕晚玩鬧至元日晨,紅藥是愛鬧的性子,定不能時刻伴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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