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26)

作者:风途石头


從軍雙目微微睜大。

魏律嚴苛,被打入賤籍,便是永世不得反身,終身為奴,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皆是奴,縱便被王侯看中,想脫離奴籍,也是難如登天。

可這道禦令,與望梅止渴無異。

雖說在樂坊也是賣身子,卻不是賣誰都是賣這麼個道理。在樂坊中,雖仍不過是妓,身份低賤,至少是吃穿無憂的,若是能被達官貴人看上,帶回去做個侍姬,也是逃離瞭賣笑的命運,至少,不會被樂坊的媽媽責罵懲罰瞭;到軍中做瞭軍妓,便是一腳踏入瞭鬼門關裡,除非僥幸被將領看中庇護,否則過的皆不是人的日子,這兩年說來簡單,可軍妓在軍中想活過兩年,當真不是易事。

從君心下驚異,卻並沒有表現出來,紅藥素手芊芊,輕輕挑弄著煮茶的銀匙,接著說:“同我一起來鎮西將軍府的,共有五人,在路上,就死瞭兩個,半年前,病死一個,剩下的轉營,不知道哪裡去瞭。”

從君已把手中瓷碗放瞭下來,輕輕問:“姐姐為何……”

紅藥嫣然一笑,她一向是美豔大方的,這一笑,卻竟有些小女兒姿態,一雙笑眼瞥瞭從君一眼,淡淡道:“我且等著個人呢。”

從君心中一動,沒有作聲,卻也並沒有料想到,紅藥這般的女子,竟也是個情字中人。大魏律,賤籍不可與其他籍通婚,紅藥此舉,可謂孤註一擲。

可她那位情郎,當真能不介意她的身份嗎?從君知道點到為止的道理,並沒有多問。

“至於我同將軍,便如你一般,我初到那晚,正逢將軍擺宴,妓子們被驅來助興,我獻舞一曲,舞罷,爬到瞭他身上去。”紅藥看瞭從君一眼,“所以我一見你,便知道你的心思。”

她說著不知想起瞭什麼,又是一笑,甚是美麗的笑容,偏有些寂寥意味,說:“不過他沒要我。”

那夜紅藥也是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衆多女子中最為耀眼,方一亮相,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偏又是個美麗大方的,不如別的女子般放不開,教人想不註意也難。

冷面的將軍捏瞭她的下巴,調笑著灌瞭兩樽酒,紅藥笑著都飲瞭,將軍卻是沒要她,把她賞給瞭手下人。

大紅的衣擺一遮,什麼都看不見,紅藥在幾位將士身上身下起起伏伏,始終是明豔地笑著的。

宴中狎妓,自是平常,這些女子們,本就不是被當做人來看的。將軍一貫的性情淡漠,隻一雙促狹的眸子看著好戲,飲過酒,把玩手中酒樽。

紅藥香汗淋漓地仍是朝他笑,將軍頗覺她有趣,賞識她膽色,走去捏起她下巴,問:“你要什麼?”

紅藥說:“我不要逢人便跪。”

“好,我許你。”展戎說,果真說話算話,把她留在府中,做瞭管事的女官。

這番事,紅藥自是不會同從君說的,隻輕描淡寫地笑著道:“將軍性子雖乖戾,卻到底是個將軍,說話做事,尚有幾分威儀,你若把他哄得開心瞭,總不至於天天捧著苦果子吃。”

從君方應瞭聲,就聽得小兵在門外的聲音:“從君公子,將軍在議事帳中等。”

從君立刻起身,朝紅藥欠瞭欠身子,紅藥擺手,示意他快去罷,小公子此時走得款款,紅藥也沒料到今日還能惹上事來,她一向認為小公子心如明臺,卻到底是囑咐少瞭。

可想來,從君心裡又豈不知將軍是何等人,可依他的性子,總是要試一試,才肯罷休的。

剛出帳,便迎面吹來一股秋風,從君微微瞇眼,用袖子遮瞭下臉,對面不遠處傳來笑聲,是軍妓營那邊。

從君一擡眼,一個女子坐在妓營的石頭前,赤裸著雙足,大大咧咧地露著半邊膀子,好似不嫌冷似的,風把她的一側紗衣撩起來,女子頭發散亂,亦是被風吹得飛舞不止,正在啃梨子吃,瞧見他看她,還朝他笑瞭一下。

另有幾個女子在地上畫字玩,白日裡不許軍士叨擾她們,沒在守崗的士兵路過,便隻是調笑幾句,那女子朝那兵丟瞭個梨核去,好似還在笑罵:“去你娘的,老娘喜歡還且光著呢!”

本都是爹娘捧在手心裡的明珠,不是這放蕩的樣子。被人作踐慣瞭,也變個新模樣出來。

總得活著。

從君微微駐足,那士兵在他身前等他,從君收回目光,同他去瞭。

第18章 奴就是奴

從君進帳時,其餘將領還未到,將軍正立於邊防圖前,從君行過禮他才擡起頭,一貫的淡漠神色,伸手在從君臉上捏瞭捏,說:“日日去偷吃,也叫紅藥給你養出些肉來瞭,病可好些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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