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94)
作者:风途石头
連英登城,拔劍自刎,血倒濺,染展傢旗。逝年二十四歲。
奉安侯聞此訊,踉蹌欲倒,大怒。率兵攻屹關,不眠不休,三日戰一百二十一場,終破。戰壕皆乃甲人屍,填谷成坡,血流如染,掘地三尺不見土色。
鎮西軍起兵二十萬,而今隻餘五千爾。”
成也當誅敗也誅,古來正寢一人無。
君聞屹關古戰場,風聲乃是將士哭。
第123章 將星落
白老將軍退守關中驛,白少鴻率兵回援,將軍五千兵受困於屹關之中,身後乃是監軍所率的安北軍緩緩推進。
四面楚歌矣。
時值黃昏,將軍立於城墻之上環顧四方,西風颯颯,蒼穹遼遠如落金,遠處落日處又是一片血一樣的紅。這夕陽與展戎每次所見的皆非相同,而這不同與夕陽似乎毫無關聯。
身邊傳來腳步聲,展戎偏眸,看向展連豪。遠處是倚著城墻休息的將士們,皆是一身疲憊。展連豪面色一片蒼白,這副神情之於他而言極少見。
“探子報,安北軍已至沛陽。”展連豪說。
據此已不足百裡,不能再拖瞭。
是時候瞭。展戎目指遠方永平之所在,仿佛要在虛空之中看破金鑾。
破釜沉舟的時候。
當日鎮西軍旗下祭酒,放聲高歌,歌罷摔碗而去,開屹關城門,直奔永平,一路突襲,竟如疾風過境,人數雖寡,氣吞山河,屠敵數倍計,白少鴻座下騎兵回攻,沖破鎮西軍陣勢,一番戰後,鎮西軍僅餘不足七百人。
兵戎交戈,將軍在亂兵之中無比顯眼,胯下烏騅四蹄踏雪,銀槍颯沓,萬夫難當。本是已率身後軍隊殺出一條血路,援軍忽至沖亂瞭他身後鎮西軍的陣形,戰場徹底陷入瞭混亂之中。
將軍盔甲上盡是血跡,銀槍的槍頭已成瞭褐色,臉上血跡斑駁。遠處弓箭手一箭射來,將軍全身肌肉驟然緊繃,仰身躲過,頭盔落地,幾縷碎發散至眼前,他起身回馬,喝令將士不可戀戰,集中兵力突圍,角兵胸口中瞭一槍,一大團血色綻開,他緩緩跪地,用盡全身力氣吹響瞭最後一聲號角。鎮西軍皆望過來,正欲奔馳,還不及拍馬,又一聲號角聲自屹關之外響起,隨後接二連三地嗚鳴起來。
安北軍,援軍到瞭。
將軍眸中閃過一絲近乎於絕望的複雜情緒,僅有一瞬,旋即,眸中滿是冷冽與決絕,身後士兵聞聽號角,已露瞭些許頹勢,將軍雙腿一夾馬背,大喝:“永平在前,殺!”
便又縱馬。
這一場好戰,直殺至黃昏,一路邊戰邊行,直殺至關中驛。五千兵馬,僅餘百人。將軍發冠散亂,盔甲破損,持槍的手已開始顫抖。後路軍隊追擊至,將展戎等人團團圍住,將軍中箭落馬,迅速翻身爬起,折斷瞭箭桿。鎮西軍如今都已殺紅瞭眼,大怒,又殺作一團。
寡不敵衆,又跌落馬下,縱是將軍槍法卓絕,亦是猛虎不敵群狼,士卒們蜂擁而至,展戎很快就落瞭下風。他銀槍一揮,驚退衆人,體力耗盡,肩膀上舊傷發作,露瞭破綻,叫一小卒一槍刺穿腹部。將軍瞳孔一縮,口吐鮮血,膝蓋微彎。展戎一手握住刺入腹部的槍,小卒腳踏地借力,竟不能退,驚駭至極。將軍另一手握緊自己的銀槍,用力杵在地面上,撐住身體,面色有如羅剎。
周圍兵卒分外膽寒,面面相覷,大喝一聲,持槍沖來,又數槍刺入將軍身體,頃刻血流如註。
將軍雙目圓睜,握緊銀槍之手青筋暴起,小卒受驚,死死握槍加大力氣前傾,唯恐將軍反擊,數刻後才敢松懈,竟是用力到肌肉酸痛,脫力松開槍桿。
又是黃昏。
周圍的戰爭之聲逐漸隱去,將軍雙目大睜,眼前模糊,罩上一層如霧如血的昏紅色,使他不知是夕陽還是眸中溢血。眼前黃土紅血,夕陽落山,遍地斷槍折箭,屍橫遍野。
都靜瞭,都靜瞭。展戎直直地看著眼前事物,瞳孔慢慢擴散。
戰場慢慢從視線中隱退,他看到鎮西的校場,尚是閔州的軍營,不是掖城的。他三歲能騎馬,五歲背兵書,他看到幼童時的展連英和展連豪,看到展老將軍,笑道:“吾兒天生馬上才,必成大業!”
他看到掖州的展傢旗、潰逃的戎人軍隊;看到夾道的百姓;看到成隊的封賞;看到金鑾殿上的先皇……
“何人堪稱將星臨世,唯展傢二郎可當也!”
“門下,天子之本……念其功勛卓著,裂土開疆,特封奉安侯,承父之位,為鎮西大將軍,鎮守我大魏鎮西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