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19)

作者:风途石头


從君身體還在打著擺子,卻是不敢耽擱,手肘勉強支撐起身體,緩慢爬起來,全身汗涔涔的,顫抖著披上那件薄薄的白色袍子,額前發絲黏在濕漉漉的面頰上,素來寡淡的人,此時看起來竟如水妖般美豔。

他做瞭太久“燭臺”,屁股挨瞭一頓打,又剛剛到達高潮,起身時全然站不穩,膝蓋彎曲難以直立,踉蹌瞭幾步才抓住身前立地燈臺的銅柱,一路扶著東西,吃力地繞過屏風那頭。

第13章 鮫珠

天蒙蒙亮,從君就睜開瞭眼睛。

他自從到軍營以來養成瞭新的作息習慣,每日不待日出便會醒來,為將軍起床做好準備。他在這裡無事可幹,隻每日看著不同的東西發呆,就這樣空洞地望瞭一會兒前方的帷幔,這才緩慢地爬瞭起來。

他嬌生慣養著長大,從未做過什麼活計,如今突然一勞作起來,身子斷然是吃不消的,何況還有新傷舊傷蓋著,光是從這窄塌上爬起來,就已費盡瞭他的力氣。他以往遭別人伺候著,從不知道下人過得多苦,現如今落在瞭自己身上,才知道這伺候人的活兒絕非是端茶倒水、更衣備湯那麼簡單,每日要比主人醒得早,趁手的東西都需得備齊瞭,白日再怎樣累,主人沒休息,更是連坐都別想坐,就算是半夜裡也不敢睡踏實瞭,生怕主人出聲召喚,若是沒聽見,又是個罪過。

西北的夥食又不應口,小公子本就纖細,短短幾天就又瘦瞭一大圈。

昨晚那一番狠折騰,從君到現在都走不穩,怕鬧出聲響吵醒將軍,小心翼翼地扶著東西挪到瞭屏風那頭去。

將軍今日亦是醒得要早些,睜開雙眼後沒有立刻起身。那小公子似乎是正在洗臉,隻在屏風那端點瞭一根蠟燭,光芒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在將軍的視角,隻能在屏風上看到一處黃色的光點,小公子動作小心,水聲很輕微,像隻小貓兒一樣。

將軍一般半個時辰之後才會醒,從君每日打理好自己,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將軍護理兵器與鎧甲,他今日連跪坐都不敢,膝蓋與屁股都是鉆心的疼,因著沒人看自己,才敢曲著雙腿側坐下,雖還是疼,總比跪坐要好些。

將軍的鎧甲工藝精細,光是胸甲就不知道覆蓋瞭多少甲片,雖是尚在作戰之中,每日穿戴使用,可西北風沙頗大,若不仔細清理,銜接處便要積垢蒙塵、靈活欠缺。這不是個容易的活計,隻是從前宴從巒的盔甲便常由宴從君打理,有經驗在先,這才沒因此耽擱事情,惹將軍不虞。

這盔甲一碰便“鐺鐺”作響,從君小心非常,又擔心燈光晃醒將軍,隻敢點起一盞小燈,光線微弱,做工更是費力。從君全身酸痛,如今隻想躺著不動,還要受這番累,縱是再過心智堅定,此時心中亦是淒然。

他面容沉靜,有條不紊地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先用小刷子撣掉孔眼處的灰塵,再給甲片的銜接處上油,用軟佈仔細擦拭好瞭,再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小公子神情漠然而專註,自父兄借故將他軟禁在府中,他便常是這樣的神情,他有時便這樣讀著書,聽到動靜,才會擡起頭,他阿哥的鎧甲也是這樣明亮,亦是個英武的將軍,隻是再不如從前似的萬事依著他瞭。

他早知道自己勸不住。

小公子手上動作未停,面色依然是一片寡淡,一滴淚從眼角流出,順著面頰,吧嗒一下落在雪亮的甲片上,小公子十分恍然,心中本是麻木無波,這才發覺自己竟落瞭滴淚下來,微微一怔,聽到身旁動靜,倉促擡頭,心頭驟然一縮,竟是將軍繞過屏風,站在他身前。

展戎本以為這小公子今日要耽擱些事情,他昨日下手,確實是有些狠瞭,見從君仍戰戰兢兢乖巧做事的模樣,心中喜歡,本欲繞過來看他在做什麼,逗他一番,那小公子聽到動靜擡起頭,方才竟是在哭,像是被他嚇到瞭,眼圈微紅,濕潤的長睫毛顫抖著,一臉惶然無助,他頭發未束,披散在肩頭,曲著雙腿斜坐著,赤裸著雙足,猶如一隻美人魚一般。

屏風後昏暗,眼前隻有一粒黃色的光,忽明忽暗地籠著他,小公子這模樣著實堪憐,饒是展戎這般鐵石心腸的,仍是不由自主心頭一軟。

從君哪裡敢叫將軍看見他哭,這時掩蓋卻也來不及,他姿勢如此不端,臉上還掛著一滴淚,這模樣竟叫將軍看瞭去,從君嚇得三魂丟瞭七魄,生怕將軍責難,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傻在瞭原地,驚惶地仰視著將軍。

將軍走近,食指挑起瞭他的下巴,從君睫毛顫瞭顫,像是受驚的蝶,聽得將軍深沉的聲音問:“怎麼哭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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