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安寧早産生下來的。

在醫院診斷出“聾啞”的結果後，安寬突然一句

——是不是和外星人有關系？

那時尚有外星熱：末日來臨、星球大戰、外來生物……

本是無稽之談，但又應瞭科學。安傢人齊心去駱湖，到瞭地兒，反而不知該如何拯救她。

沙漠整體被封鎖，他們隻能遠遠望見空中有一白灰色核桃狀的固體巨物，懸浮在駱湖之上。

這是外星飛船，被稱作核桃半。

其實駱湖此前有個傳聞：隕石墜落後的坑，後來形成瞭湖，才會有變化色彩的湖面。

起初這被當地解釋為“海市蜃樓”現象，將其歸於光的折射和旅遊團的謊言。後來科學推翻這一說明，同時發現這一帶磁場變化幹擾。

推翻隻是推翻，也沒找到合理的解釋。

恰在安寧生日，核桃半升起。

是巧，不怪安寬這般說。

安傢人漫無目的在沙漠外圍轉瞭一圈，擠在蜂擁的科幻迷和記者之間，壓根找不到進入封鎖區的辦法。無功而返。

後來醫學上的結果是：周歲時的高燒。和科學比科學，隻有當下的科學最科學。

治療安寧的聾啞，也是婚姻存續的希望。夫妻倆中年期事業頂好，再添這一女，沒想到會這樣。

傢庭就此瓦解。

安寧自責聾啞而導致傢庭破碎。媽媽寬慰她，就喜歡他那股愚鈍勁，要真聰明瞭，就沒那麼可愛瞭。

分開後，安寧隨母，安寬隨父，過瞭五年。媽媽生意做得更好，要對外擴張，去到牛市發展。

她把安寧托給瞭爸爸，打算紮穩腳跟再來接。

那時剛好爸爸在決議再婚的事，安寬反應劇烈，吵嚷著要隨母一同出國。

媽媽反而是成瞭勸安寬的那位，隻一句就把他給哄好瞭

——後媽現在四十多，再鬧，你爸要找個年輕點的怎麼辦？

婚禮那天，安寧當的花童，遞著玫瑰送到後媽的懷裡。那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女人，穿著華貴的錦緞，聲音想必也是溫柔似水。

中年期組成的傢庭構成失衡。

優雅的藝術傢後媽，嫁給木工出身的爸爸，要放在年輕那會兒，斷然不可能，是爸爸靠媽媽踩到風口發瞭財。爸爸靠舊女人娶瞭新女人，又想要爭過舊女人。總是不管傢裡事情，在發展廠子。

後媽辭瞭指揮的工作，把整個傢管理得井井有條。

她不會手語，沒學過，把字寫在紙上，來同安寧的交流。字歪歪扭扭，和蠶一樣打結纏繞，不如面上那般端莊。

倆人交流多是音樂。

被安寬閑置的隔音室，再後媽進傢門後，再次利用起來。她在房間一隅支瞭小提琴演奏點。

安寧偶爾坐在裡面，看空氣中波動的音樂字符，比文字優美，比語言真實。

“鳩占鵲巢”一事，氣炸瞭安寬。

他本就不滿樂理老師成瞭後媽，從前的“師生情分”都成“別有用心”，這下連地盤都開始一點點蠶食。

在放棄小提琴的三個月後，他安排著管傢把架子鼓挪進隔音室。

每當後媽拉起琴弦時，監控就會響起訊號，安寬便推門進入，把鼓敲得梆梆響。

後媽停瞭，他也停，後媽開始拉，他就開始敲。

架沒吵起來過，不爽是擺在臉上。

安寬當著後媽的面，比著手語來和安寧說些無關痛癢的壞話，再暗自竊笑。打巴掌沒打在臉上，拿她當擋箭牌，和挑明面說她聾啞的沒區別。

安寧飽受異類的目光，沒有傢人之外長久的交流，是個安靜孤獨的個體。

還好有爸爸在，傢就在。

第 2 章

媽媽和爸爸一起，是向下。媽媽在大學學的語言學，因為姥姥入獄被迫輟學，她得去照顧被砍傷的姥爺。

盡管姥爺兩年後就死瞭，可學業沒法繼續。傢族有案底，體面的工作找不成，到頭來找瞭個森林看護的工作。

爸爸是登山客。

他被鳥窩砸中，帶著窩，爬上瞭百米外的樹放上去。一塊來的登山友以為他走瞭，就餘下他。

晚上下雪，爸爸迷路，下山時天已經黑透瞭。雪攔瞭路，他就敲響看護屋門。

大雪困住瞭屋子裡的男人和女人。冬天過後，媽媽去監獄見瞭次姥姥，回來就和爸爸結婚瞭。

安寧誕生沒多久，姥姥就死在監獄。她沒見過姥姥，安寬見過。他說那是個很普通的老太婆，個子矮、背駝、牙齒缺損，真說不同，就是上唇被針縫瞭一條傷口，是唇腭裂治療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