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53)

作者:江浔123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耳中,回憶開始如潮水般一幕幕湧來。可曾經的那些掙紮與痛苦,早就已經在一次次的午夜夢回中變成瞭麻木,安渡卿此刻感受到的,隻有樂浮生話中不夠理智的情緒。安渡卿很清楚,這樣的不理智,勢必會導致樂浮生的偏執,而偏執,又會進一步促使樂浮生忽略掉某些事物,一如十年前那般。而這,正是安渡卿想要的。

沒有瞭一貫溫和的笑意,安渡卿平靜道:“你以為我轉系,隻是為瞭醫好安適珩嗎?”

“那你還為瞭什麼呢?”樂浮生表現冷漠。

“安適珩怨恨我小時貪玩,毀瞭他的一生,所以對我動輒打罵。”安渡卿的語氣依舊平靜,“我做錯瞭事,我應當承擔,可我不希望你——看到我任何的脆弱和不堪。我希望,我可以永遠是你記憶裡那個強大而溫暖的朋友。”

聽到這裡,樂浮生忍不住紅瞭眼眶,但他仍是冷著聲音道:“你知道我怎麼看你現在說的這些話嗎?”

“知道。”安渡卿還是那副平靜到沒有任何波瀾的語氣,“你覺得我在博取同情,在動搖你。”

“那你真是這般如我所想嗎?”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在問安渡卿,倒不如說是樂浮生在問他自己。

“是,或不是,你在意嗎?”安渡卿不無譏諷地笑道,“我兩次報警,引導蓋一念認罪後的輿論突兀轉向,在安適珩的眼皮子底下膽大妄為、步步為營,放下瞭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就是想著你能發現一些什麼,想著你能來救救我。可是你呢?你在意過嗎?”

“對不起,我當時沒有......”樂浮生當然是有歉疚的,隻是當這種歉疚隱沒於他的多疑之下,他尚能夠自欺欺人,而一旦面對安渡卿赤裸裸的質問,他終究還是要去直面自己內心最真實複雜的感受。

“你呢,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樂浮生的歉疚,是安渡卿不願意聽到的,他立刻打斷瞭樂浮生的話,進一步刺激著樂浮生道,“你當年會默許我的靠近,我們會成為朋友,不過是因為你發現我和其他人不一樣,你覺得也許可以從我這裡得到救贖。可是我呢?我又從哪裡去得到我的救贖?是,我是欠他安適珩的!可當年是我讓他救我的嗎?是他自己逞強要做英雄。憑什麼最後卻要我!去為他的選擇搭上一生?憑什麼!我寧可那時候被帶走的人是我!”

樂浮生從未見過這般歇斯底裡的安渡卿,他心如死灰道:“所以,你就殺瞭安適珩?”

“老師說,以我的成績完全可以保研的。可就因為他的出現,我隻能轉系,然後從頭開始。”像是已用盡瞭所有的力氣,安渡卿的語氣開始變得消沉,“自從那一年,他被人販帶走以後,我的人生就變瞭。那漫長又難熬的時光裡,隻有你不曾用同情的眼光看過我,所以我不能讓你看到那樣不堪的我,你明白嗎,浮生?”

安渡卿留意聽著樂浮生的反應,又道:“十年前的事被成功揭過以後,安適珩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殺瞭人以後,他甚至都不叫我拋屍瞭,就直接把屍體埋在倉庫的後面。我知道那樣遲早會出事的。我已經被他毀瞭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瞭,我輸不起瞭。”

“你真的瘋瞭。”答案昭然若揭,樂浮生有一瞬間的茫然和無措,當現實真正來臨,再詳細的預演都是無用的,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以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安渡卿,是體諒,是維護,還是斥責?他一度張嘴,最後卻隻能紅著眼眶,任由本能去宣洩自己的失望。

“在你看來,這些都不過是借口,對嗎?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人,你從來隻看結果,而不屑於任何的理由。”安渡卿的語氣聽起來愈發不能自已,他又哭又笑道,“可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人,是我嗎?這一切難道是我的錯嗎?我不是你,浮生,我沒有你那麼好的傢庭。我不像你,哪怕和父母關系再差,他們也依然能給你提供最優質的資源,而那樣漂亮的履歷,可以讓你在病瞭七年以後依然能夠風風光光地回到大學的講堂,回到市局顧問的位子上。這些你無所謂的,覺得可有可無的東西,都是我即便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夠爭取到的!你知道我是付出瞭怎樣的努力才踏進瞭市二醫院的大門嗎?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毀掉它,任何人都不可以!”

“可最終是你自己毀瞭它。”樂浮生慢慢調整好瞭情緒,他刻意與安渡卿拉開瞭一點距離,冷淡回應道。

“催眠在精神病學上完全可以發揮出比現在更大的作用,它的前景廣闊,價值將會是巨大的。”說到專業,安渡卿多少冷靜瞭一些,“那些人總有一天會意識到自己的狹隘與偏見,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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