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岁(4)
作者:文自扰
“好,羅桑,放我回去吧。”呂仙蹤心不在焉,他隻註意瞭幾個詞,在賦霖淵的話裡,他聽的最清楚的是:“羅桑、賦霖淵、前總裁、壓抑”。
“不行!”賦霖淵突然喊道,隨後卻又放慢瞭語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呂館長你沒有傢。”——“你,你怎麼知道的!”呂仙蹤聞言對他冷哼瞭一聲。於是聽得賦霖淵笑道:“呂仙蹤!你為瞭學音樂被逐出傢門常年漂泊,之後誤打誤撞當上館長,博物館裡三年閉門不出,荒廢學術,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得虧你自己不記得,總有人替你記得,天下誰人不識君!”
那光頭說完,看到呂仙蹤聽著這話緊皺著眉頭愣住瞭。
因為不是那姓呂的不記得,恰恰是他記得太深太深想要說服自己都把這些破事忘瞭去。
“好啊!好好好,回傢!”賦霖淵見狀開始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瞭,他在說這話的同時給呂仙蹤端瞭一碗治喉嚨的藥湯來:“現在天色晚瞭,明天回,我送你回!”——“用不著瞭。”呂館長順手接過藥來,他知道拗不過這光頭,於是講起瞭推脫的話來,但是語氣還是冷冷的,讓賦霖淵一聽就覺得虛僞而生硬。
“小乙,你四叔公什麼時候回來?”與此同時,墨謙沖在下班的路上問他同事道,他話裡的“小乙”不是《水滸》裡的浪子燕青,而是上次他在酒館的時候給他打電話的同事,那姑娘名字裡帶瞭個“憶”字,於是單位裡就有人給她起瞭這麼一個別稱,時間久瞭連在工作時一向嚴肅的墨謙沖也一起這麼稱呼她。——“他跟我發瞭消息說差不多在明天傍晚會到博物館,要盡快采訪他的話也許我明天就得上夜班瞭。”小乙在他身旁邊走邊輕聲嘆道。
“沒事,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采訪他。”墨謙沖說:“如果你害怕走夜路的話。”——“說實話,我不怎麼怕,謙沖,你在想什麼啊?”小乙問他,因為她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聽過墨謙沖下班之後和同事在線下說過話,更何況她在幾天之前還和謙沖在單位裡提到過她不怕走夜路這回事,而他這下卻不記得,顯得很健忘。
“你覺得......我喜歡你?或者是......你喜歡我?”墨謙沖轉過頭低聲反問小乙,問得有些結巴,然後又立刻回答瞭她,說道:“我不知道......”小乙見他這樣,點瞭點頭,接著就柔和而又平穩地說道:“那這樣,我們比一比,你先采訪到我四叔公的話,你就告訴我是不是你想的那樣;要是我先采訪到他,我就告訴你我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好嗎?”
“好。”墨謙沖思索瞭一會兒之後答應瞭她。
轉眼到瞭次日的傍晚,是小乙先到瞭博物館的門口,眼見得這館外的圍墻是青磚灰瓦,頗有南方水鄉古代建築的特點,十分清雅,進得門去,看見門內側左右兩邊各自種有一株長得極其茂盛的君子蘭,都用刻著斑竹紋樣的陶土花盆裝著。再往裡走就有一個天井,穿過天井便是主要的展廳......小乙是第一次來她叔公的博物館,不知道一旁還有一處隔間,於是找遍瞭觀裡其他的地方,始終沒見到呂仙蹤。
等到天色稍微暗瞭一些的時候,墨謙沖才從後門趕到,繞路繞著繞著碰巧轉進呂館長所住的隔間,隻見那呂仙蹤剛剛回到館裡歇下腳來,坐在書桌旁邊,拿右手托住下巴,看他的模樣神情,像是正在瞇著眼睛打瞌睡,門都還沒有鎖,隻是虛掩著,於是謙沖便敲瞭敲門,輕輕地走瞭進去。
“是墨先生啊,這麼晚來找呂某,是有什麼要緊事嗎?”呂仙蹤睜開眼問他,嘴角還是隱隱約約帶著一絲笑意:“但是如果是關於上次的采訪的事情,就不用再去多說瞭,需要幫助的話呂某一定協助查明掛畫的下落。”
隔間外面,小乙眼睜睜看著天黑瞭下去,沒找著她四叔公,館門也出不去,本來膽大的她這會兒卻有些怕瞭起來。原來呂仙蹤回來時隔間門雖然沒有鎖著,但是他卻把博物館的前後兩扇大門都鎖上瞭,現在小乙想要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墻邊的梯子爬上院墻頂,試試看能不能跳墻而出,然而她的這個辦法在投入實踐的時候出瞭差錯,梯子挨到院墻頂上的瓦片,讓小乙站不太穩,竟然呲溜一聲隨著瓦片滑下墻去瞭。
小乙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冰冷的地板瞭,結果等來的竟是一雙溫暖的,佈滿絨毛的手,這雙手將她穩穩當當地一把接住瞭。
第四篇
“一個姑娘傢傢的,怎麼大晚上到這兒來?”小乙在慌亂的情緒中隱約聽見接住瞭她的那個人說:“你傢在哪兒呀,要我送你回去不?”小乙聞言搓瞭搓眼睛,定睛一看,深感驚訝:那人生得一張兔子臉,整張臉毛茸茸、圓鼓鼓的好像一朵被人另外插上兩根雪白的羽毛的、軟乎乎的蒲公英一般,而他柔和清亮的嗓音在剛才的一瞬間裡已經融進瞭小乙的記憶中,就算是略帶瞭一絲方言口音,也沒有什麼關系。小乙隻是覺得,這面容、這聲音令人印象深刻,但是僅僅隻是印象深刻,並沒有衍生出什麼多餘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