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岁(11)
作者:文自扰
墨謙沖看著賦霖淵從自傢冰櫃端到桌上的牛腱子、羊脊骨、奶皮子還有酥油茶,還有這怪和尚特意為瞭調和他跟呂館長的口味偏好煮的海鮮、生燙、拌面、扁肉以及生煎、熏鵝,整個人一時愣神,無從下口,不是想著這桌佳肴得多美味,而是在揣摩這怪和尚是多豪橫,為什麼會對呂仙蹤這麼好,是不是和案情有關,是不是別有所圖,不過他心裡還有另一個聲音,那聲音在斥責自己的多疑。
在席間,滴酒不沾的呂仙蹤被羅桑摁著嘴灌白米酒,終於醉瞭之後慢吞吞地說出一段舊事來:
“我呂仙蹤,十七八左右歲在……對……謙沖的老傢那邊念書,看上一位學妹,兩三年之後回傢探親時帶她去見傢長,沒想到被我那個屑爹……許給瞭比我大幾歲的侄子……我不願意,後來爹就一直想找機會把我趕瞭……到我畢業……要去學音樂,他就二話不說把我扔到隔壁區,就隔瞭一個區啊……不讓我回去,說我在外面浪習慣瞭……我想回傢,我想回傢……”
“你為什麼灌醉他?”墨謙沖疑惑。
羅桑大笑道:“灌醉?便宜他瞭,他回來的路上說把館藏賣給我,後來我到這後被蘭容諾搶瞭,姓蘭的和我說他趁呂仙蹤不在把他資料偷瞭,叫我誣陷呂仙蹤,我沒有,我轉頭就告訴呂館長!他呂仙蹤倒好,把館藏那事忘瞭!我請他來讓他還錢來著!”
第十一篇
墨謙沖聽瞭倍感詫異,思考瞭一會,心生一計,就在剛想說出口時,好巧不巧,不知道為何忽然耳邊響起嗡地一聲開始瞭劇烈的耳鳴,讓他的頭痛瞭起來,不過他還是勉強對賦霖淵問出瞭一句:“那麼,能不能請你等四叔爺先把酒醒瞭它去,再談錢的事情?”因為他知道,呂仙蹤這人,不說他別的,至少和人傢談到精打細算,求財理財或者經營團隊的時候,腦袋不知道有多少靈光,不然當年怎麼敢在孤身漂泊的情況下受老館長委托,接手博物館,並經營多時呢?隻要他呂館長醒瞭酒,清醒過來,就能為拉攏賦霖淵出財出力,一起協助調查蘭容渃犯下的那樁案子增加極大的可能性。
“好啊,那咱徹底一點,等到他酒醒,咱們端瞭蘭老賊的窩!”賦霖淵答得極其利索,這是墨謙沖不曾想到的,他上一秒還認為眼前這酒肉和尚怕是要犟他個幾句,讓呂仙蹤先還錢,實在行不通再松口答應幫忙探案,結果卻出人意料的順利,他聽那和尚繼續說:“我恨死這個老鬼瞭,聽他綁我的時候說,他搶劫我之前還綁瞭些人,都給殺瞭,本來想栽贓給我,結果因為那天我送仙蹤回來,他看我錢多,就搶我的,當我面改口讓我誣陷呂仙蹤,之後就是我才和你提過的那堆事瞭。”
賦霖淵說完這話之後還沒兩秒的時間裡,就聽見手機鈴聲的響動,接著是墨謙沖緩緩的嘟囔道:“羅桑師父,我出去接個電話哈,你守著呂叔爺先。”
“喂,是你啊,茂茂,怎麼啦?”墨謙沖門外背靠著墻,單手無力地舉著手機,打哈欠似的說道。
網線對面的花且茂聽瞭他這語調,停下瞭手中的筆,低頭對著還沒有寫完的參賽散文稿,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我靠,謙沖你這是在幹嘛?,我前些天想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但是新換瞭個手機號打不瞭你的電話,直到在傢整理文稿的時候翻到瞭舊的電話本才敢找你。謙沖,這……你的聲音……你是病瞭嗎?”
“沒有吶,就是失眠瞭精神不太好啦!”謙沖擠出一絲笑意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想到瞭半年之前和茂茂還有陳老板他們一起查完一樁詐騙案以後,在京郊道觀的小山丘邊上看到的花海,才能略微笑得出來的。
“謙沖……要不然我來找你?”茂茂這下確實是有點著急瞭,墨謙沖的精神狀態和談吐讓他想起瞭少年時剛開始學著寫散文、寫詩的那個心緒矛盾而沉悶的自己,他不習慣像現在這樣追問別人,但是此刻的網線對面沒有別人,有的隻是他花且茂曾經的摯友,現在他的幼時經歷以及他的理性與直覺告訴他,這下的事,似曾相識又很是複雜,所以他花且茂毫不遲疑地問道:“說句話來呀,謙沖,怎麼樣瞭……”
“不用瞭,你還有很多事要忙。”謙沖真想保持剛才拼命擠出的笑容,哪怕其實這笑容現在已經在他不知不覺中轉化成瞭苦笑,並且還有極大的可能被茂茂聽得一清二楚,他也要保持這笑容,他墨謙沖有意想留住這片刻的快樂,哪怕隻是強制自己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才能得到的瞬息的強顏歡笑,他也極其樂意。他墨謙沖太想從最近這些日子裡隻屬於自己的懦弱膽怯的迷霧裡走出來瞭;他不是不想見到花且茂,他想,他太想瞭,他想念他的率真,想念他的才情,想念他的詩歌,想念和他在一處的時候,可是啊,他覺得,困在霧裡的他,不配見到正在與他通話的那位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