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死于兰若寺?(43)
作者:给大家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蒲橋和白川對視瞭一眼,從兜裡掏出一個形似方錐的開鎖器按在門鎖上,強震動震開金屬鎖舌,門輕輕地開瞭。
空氣中飄浮著灰塵,蒲橋擺瞭擺手,面前浮動的塵埃像遊魚一樣朝著兩邊散開。聶文倩的傢是兩室一廳,客廳傢具簡單,沙發被灰塵蓋住看不清顏色,客廳連通著開放式廚房,竈臺邊擺滿瞭各種各樣的調料,每一瓶都有用過的痕跡。陽臺邊的窗戶有一面玻璃碎瞭一角,陣陣風從縫隙裡灌進來,陽臺上還有晾曬後沒有收下的衣服,每一件的下擺都長滿瞭黴斑。
沒有恒溫調控、沒有中央智能、沒有任何當下的年代裡時髦的東西,傢裡主人的生活方式還停留在幾十年前,整間屋子都似乎被灰塵封存,將時間停駐在瞭主人離傢時的那一刻。
房間內的陳設是一個人倒影的殘留。蒲橋猜想:聶文倩應該有美術的專長,因為客廳內的角落裡擺著一幅還未畫完的素描,上面塗畫著一隻耳朵,筆觸頗有水平;竈臺上的調料放著好幾瓶不同樣式的辣椒醬,暴露瞭主人飲食上的口味;而晾曬在陽臺上的衣服樣式頗多,中間有一件白色的裙子繡著荷葉邊,很是好看,隻可惜長瞭黴斑,像是腐爛的蠶蛹。蒲橋撥開幾件衣服,陽臺的中間晾曬著幾條男式的短褲
“她不止一個人住。”白川說
男朋友?還是隻是同居的室友?資料裡沒有聶文倩的婚姻信息,戀愛關系並不登記在他們的個人信息系統內。也許在其他地方能夠有證明他身份的東西,蒲橋心想。
一旦有意去尋找這個房子中第二個人痕跡的念頭,諸多的細節就像是從水中浮起一般,一一被蒲橋收入眼中:門口旁的鞋櫃裡放著幾雙尺碼完全不一致的鞋子與男士拖鞋;而浴室洗臉池前的化妝臺上除瞭一般用的女性化妝品,還有男性用的護膚品;一邊漱口杯中插著兩根牙刷,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何止不是一個人住,這個傢根本就是兩個人的傢,共同經營也在一起共同生活,隻是其中一個主人已經過世,而另一個主人卻不知所蹤。
蒲橋轉瞭一圈,隨即走入斜對著廚房的另一間房間。這間房應該是傢中的主臥,聶文倩的痕跡更多一些。雙人床上鋪著淺黃色的床單,白色的羽絨被疊放在床角,一隻遊樂園的玩具熊擱在床頭,玻璃的眼珠因為蒙灰而黯淡無光。蒲橋打開床邊的衣櫃,櫃子裡滿滿當當,收拾得整整齊齊。淺白色的學生校服,衣領上還有飛鳥一樣的校徽,那是聶文倩曾經就讀過的 16 區第四中學的校服,該校已經在六年前被拆除;紙盒裡並列擺放著好幾根不同樣式的發簪,從銀制的到木制應有盡有,有一根上鑲嵌著一粒豆大的珍珠;而紙盒邊擺著一個小小的盒子,裡面是一小捧早已經幹癟枯萎的玫瑰,插著一張淺粉色的賀卡。蒲橋拿起那張賀卡,擦去上面的灰塵,正面是一首小詩:
“最後的纜繩,我最後的祈望為你咿呀而歌。
在我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而背面,卻是一小段情書:
“倩兒:
前天我們在湖邊散步,我曾想過尋找一件東西來比喻我們這七年的感情,也許湖邊的飛鳥就不錯。但後來我想通瞭,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外物,我們就是我們。因為你的存在,而得以讓我完整。
七周年快樂,我愛你”
他們戀愛瞭七年,而蒲橋與蘇河則是相戀八年,相識卻是在十八年前。那是八月的末梢,暑熱未退,蒲橋所讀的高中報道,她無心睡覺,早早地便去瞭學校。她走進教室的時候,天邊還殘留著一抹淡淡的淺青色黎明,彎鈎一樣的月亮,斜釘在一角。沒想到教室裡卻先有一人。蘇河坐在教室的窗邊,方臉、小眼睛、散亂的長發隨意披下來。細微的晨光灑在他的臉上,可以看見他的臉色略有一點蒼白,嘴角邊淺淺的笑意,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詩人,滄桑而溫柔。
他發現蒲橋進門,沖她一笑:“你好,我叫蘇河,來得這麼早啊?”
蒲橋記得,她當時隻回瞭蘇河一句話:“你不是更早嗎?”便再未同他言語,再就是漫長的高中三年,隨後他們畢業,然後分道揚鑣,但誰又能說清呢?兩個人命運的總和加在一起,讓他們得以在四年後再重逢。
聶文倩的情書落款隻有一個昵稱:阿臣。你們又是如何認識?又是如何相愛?聶文倩死後這個傢再沒有人回來過,你又去瞭哪裡?蒲橋摸著情書的日期,是三年前的 11 月 22 日。命運已經在暗中打響瞭響指,就在這張賀卡寫完後的第三天,聶文倩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