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苳、沈言和吴骏业并不关注这些，他们忙碌地奔波于家，学校和医院之间，尤其是贺苳和沈言还要盯着吴骏业，三人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没有去实验楼，吴骏业还在原座，贺苳把教室后门原本沈言坐的课桌搬了过来，和他们的座位并在一起。这样既能坐在一起，也有了宽一些的空间放书。只是为了轮椅方便，这次沈言坐外面，贺苳靠着墙。

做完数学，吴骏业习惯性地把卷子往后递，贺苳擡手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他一个小时前已经做完了，答案都记在心里，右手的笔随着视线移动的速度快速勾了两道错题，“错了两道，比上次进步了。”

在辅导作业这方面，吴骏业神奇地发现贺苳远不如和人交流时那麽冷漠孤僻，他基本不会批评人，发现错误就开始讲题，即使这题自己重複做错贺苳也不会生气，只是问他是不是上次讲得太快了他没听懂。而如果他在类似难度的卷子错题变少或者速度变快，贺苳也不会吝啬于夸奖，虽然还是语调平平但立马就会表扬他。他头一次觉察出贺苳还有温和的一面，不像林淼和沈言发现他做错就会兇他甚至“动手”。几次下来他有问题都直接问贺苳，哪怕沈言在场他都不会主动找他表弟了，弄得沈言很是疑惑，自己为什麽总被跳过。

今天赵凡也有没弄懂的题，拿着卷子过来发现正好和吴骏业做错的是同一道。他搬了椅子坐在贺苳的课桌前，边讲题边做笔记，弄懂后认真点头，“厉害，谢了苳哥。哦对了，林淼怎麽样了？”

学习繁忙，其他同学无法频繁地去医院，林淼的消息大多来自于贺苳沈言和董樊。听到这话，贺苳的笔顿了一下，和旁边的沈言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道，“还行。”

“我都好久没去看他了，”赵凡合上本子，“上回见他他还吐呢，问他说是化疗反应，现在呢，好点了吧？”

“不吐了，”贺苳简单回了几个字便不再继续，正好后面有同学要回位置，赵凡起身拉开椅子让路，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沈言和贺苳在赵凡走后许久都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半晌，表情都有些严肃。事实上贺苳的回答只说了一半，林淼的情况远没有他表现的那麽轻松。呕吐是停下了，但他最近开始发烧了。

先是低烧37.5上下，温度偏高但并不难受，后来有一天突然烧到38.2。林淼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输液，不过他遵守承诺，在那个阴沉的傍晚过后，他的心情随着与之而来的好天气恢複了，精神状态倒是还行，每次见他们都挺高兴。

毫无征兆的发烧让医生也有些束手无策，胸片拍了两次都没有显示出问题，除了体温高也没有其他症状，只不过这个阶段突然发烧必须引起重视，医生下了地塞米松抗炎，并且时刻关注着血象指标，林淼的血常规几乎一天一做。

“沈言来了，”林淼躺在床上打招呼。今天他的体温达到了吓人的38.9度，烧得脸颊通红，连喘气都有些困难。护士给他带上了鼻氧，床旁监护仪一闪一闪显示着林淼的血压和血氧，偶尔发出令人害怕的“滴滴”声。沈言只是看一眼都觉得难受，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擡手握住林淼消瘦的手，掌中的滚烫让他立马红了眼，哽咽道，“林淼，你怎麽了呀...”

“就知道你得这样，”林淼无奈地笑笑，“床边有纸，你自己去拿。我以为只有安慰吕薇薇才需要这样。”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沈言稍稍平複了一下，也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丢人。他拿了纸巾用力擦掉眼泪，不服气道，“我...一下没收住，最近压力太大了才这样的。”

“哟，感情把我这当成情绪释放站了，”林淼夸张地挑眉，“有你这样的麽，来病房释放情绪的？”

“你都不知道，最近学校有多变态，”沈言难得开口在这方面吐槽，“发卷子的速度像飞一样，连複印机都烧坏两台了。”

提起学校日常，沈言不在讳莫如深。他之前总是小心翼翼，担心林淼被困在这去不了，听见他们普通而忙碌的校园生活心里难受。但贺苳让他理解林淼，理解他情绪的来源，理解他的不甘和可惜，更要理解他的向往和渴望。从他身上传递的小心翼翼在林淼眼里可能又会变成另一种含义，反而让他更难受，沈言索性不再避讳，坦蕩地向他描述学校里的点点滴滴。

“真的啊，”林淼果然瞪大眼睛，说话还有些喘，“那等明年，我不就更惨了，打印机得烧坏三台。”

高考人数每年都在创新高，竞争也越发激烈，一中对高考的重视程度也越来越高，每年派给高三的都是最精英的教师班底，布置的作业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林淼的担心不无道理，沈言点头道，“是啊，”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打趣道，“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