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静悄悄的，沈言几乎是探视时间一到就进去了。绕过人满为患的门诊楼，住院大楼里是另一番景象。晨间消毒刚刚完成，四周弥漫着很重的消毒水味道。走廊里许多人步履匆匆——拎着饭盒出门的病人家属难掩疲惫地打着哈欠，在医院守夜自然谈不上什麽睡眠环境；提着拖把、抱着床单挨个病房进出的清洁人员；医用推车“哗啦哗啦”划过地面，护士一手拉着扶手，一边还在低头看着记录单...住院病房在晨间苏醒，踩着太阳上班的时间点一切就绪。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忙着打扫卫生，忙着吃药输液，忙着穿衣吃饭，忙着治病救人。

沈言堪堪避开一个拎着超大垃圾袋的清洁阿姨，好不容易来到林淼的病房门口。他第一次这个时间来医院，面前是一番从未见过的场景。他忽然有些明白昨天贺苳在电话里说的话——

“天天打针吃药面对同样的环境，我们就算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受不了，何况他自己？”

“我们要理解他。”

当时他嘴上说着“当然理解”，但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有些才明白，他说的所谓“理解”只是从他自己角度看见的一切。想要真的理解一个人的处境和心境，必须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这一点贺苳就做得很好。他看着身边来来回回的人，脑海里浮现出两个词，繁忙，且压抑。

他明明应该是理解林淼的那个。不说他们俩关系有多好，就说住院这件事，他从几年前受伤，康複，到后来因为心因性问题偶尔情绪激动发烧晕倒，他在医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细细想来，他在医院的时候意志消沉，自暴自弃，甚至还想过一了百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和林淼比起来心态简直一天一地，他根本不希望别人来看他，总觉得对方嘴里说着安慰，心里要麽就是可怜他，要麽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时的自己，肯定也希望大家都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不要过分关心，不要战战兢兢，更不要哭天抢地。现在想来，林淼每天的微笑以及和缓轻松的语气，似乎都在传递着这个信号——他希望一切照旧，不要因为他的病，打乱了别人的生活。

周围喧闹的声音在他耳边旋转收尾，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沈言却越发冷静下来。他昨天的确是太着急了，林淼半躺在床上低声说话的语气让他慌乱不已，他甚至觉得自己需要每天早晚来病房报到，最好时刻能守着他。但现在，他见过忙乱的医院清晨，见过其他病房需要抢救的重症患者，见过像付小卓这样複发入院阶段每日郁郁的病人，也见过最熟悉的林淼浮现出的罕见的消沉，他在心里承认，贺苳说的是对的。

“嗯，好了，”沈言正出神地想着，听见病房里传来谈话声，是他们熟悉的于护士，“37.6，体温还是有点高。昨天休息好了吗？”

“还行，”林淼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带着笑意，“昨天睡得早，也没觉得不舒服了。”

“还是得注意，千万不能着凉，”于护士叮嘱，“你妈妈呢？等会先去上厕所，今天液有点多哦。”

“她去买早饭了，”林淼回道，“知道啦。”

“哇又是这麽多卷子，”于护士感叹，“你可真自觉，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是沈言昨天送来的？”

“对，他下午来的，我们班...他们昨天下午有考试，”林淼停顿了一下，“我得学习呀，已经落下好多课了。”

“你已经够自觉了，等你出院，明年高考完有时间，我必须请你给我儿子补习，我要让他看看什麽才叫好学生，”于护士小小地叹口气，“对比起你，我儿子简直就是个捣蛋鬼，我原来还没觉得，看看你再看看他，我都怀疑自己到底生了个什麽。”

“行，”林淼答应得爽快。

“好了，那我走了，”于护士收拾完东西，拉起推车，走之前笑道，“说好了啊，到时候我花重金请你。”

“好，”林淼也笑了，“用不着花重金，我一定去。”

阳光倾斜的角度正好穿过窗户投射到走廊，今天的天气果然放晴了。趁于护士出来前，沈言快速转着轮椅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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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模前，高三正式进入了放读阶段，老师不再上课，学生们进入全天的自习，每节课都有相应科目的老师值班答疑。一中秉承传统，在实验楼给每个班又配备了一个教室。

教室走了一大半同学，实验室空间大，座位宽，最重要的是还有空调。南城进入一年中最漫长的夏季，空气中散发着潮湿和闷热，加上作业多，压力大，每天都是无聊的自习，不少同学显得有些浮躁，需要凉快的空调舒缓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