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地铁，又是怎麽穿过人潮回的宿舍。

那天夜里，他久违地又梦到了奶奶，还是那间宽敞冰凉满是消毒水味道的icu病房，奶奶吃力地握着他的手，眼神眷念地喃喃道：“不要怕……要勇敢……”

醒来后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透，只有枕头上潮湿的温度无言述说着他的想念，和遗憾。

“我昨晚做了个梦，醒来特别想你！”

江熠安静看着他，凸起的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轻轻滑动。对视两秒，他把手从桌面伸过去，覆在陆言初的手背上。

他在发抖，江熠感觉到了。

陆言初翘起小指勾了一下江熠的小指，沖他露齿一笑，示意他别担心。

江熠没吭声，只用指腹轻抚陆言初的手背，耐心等待。

“哥，我有话跟你说……”即便这些天他已经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再坏的结果他应该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可当江熠真的坐在他面前了，陆言初发现自己根本平静不了一点。

好在他一贯擅长掩饰，才能维持住自己人模人样的体面。

陆言初抿了抿嘴，又轻吸一口气，重新续上话音。

“我很爱你，不只是弟弟对哥哥的那份爱。我不知道究竟是在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对你産生了这种感情，但没关系，陆言初会爱上江熠，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之所以选择对你坦诚，并不是想要道德绑架，更不是想要你可怜我。相反，你可以选择不回应，也可以当今晚无事发生，这些都是你的权利，就像我一样，喜欢你也是我的权利。”

“抱歉，我还是打扰到你了……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过要惊动你，想着就这麽藏一辈子似乎也挺好的，但我实在太高估自己了……”陆言初无奈地笑了一下，“暗恋也要讲规矩，你看，我其实并不合格。”

爱而不得很痛苦，但我更害怕意外会抢先一步，直到我死，你都不知道我是如此爱你。

“哥哥，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爱你！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陆言初爱江熠，至死不渝！

同频相爱

陆言初承认自己确实存了几分以退为进的小心思。

但刚才这番话，也的的确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处心积虑是真，爱你也是真！

话音落定，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咽了咽喉咙，忐忑惶恐地望着对面始终沉默不语的江熠。

钢琴曲“爱之梦”恰好弹奏到尾声，明亮的灯光拉长了空白的几秒。

直到陆言初承受不住了，嗓音低哑地叫了一声“哥哥”，江熠冷静的面容才终于露出一丝裂痕：“谢谢你！”

按照通俗的恋爱剧本的发展顺序，“谢谢”的后面往往都跟着“但是”，而这也是被告白一方委婉的拒绝。

这一瞬间，陆言初感觉自己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先前吃的几口冰淇淋也开始在胃里张牙舞爪，他咬了咬牙，理智堪堪维持，又沖江熠勉强一笑，说话的语气居然还能听出几分绅士。

“哥，你不用觉得抱歉。”

江熠摇头笑了一声，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并没有十分震惊。陆言初迷糊了，一时竟捉摸不透江熠真实的想法。

“我都知道。”

“……”陆言初一双眼睛睁到最大，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知道？”

江熠一本正经地逗他：“那次你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喝多了，还有印象吗？我去接你，回来后扶你上厕所，又哄你睡觉，你晕乎乎的什麽都跟我说了。”

陆言初更迷糊了，不能吧？他记得他就干了强吻这一件事啊，什麽时候多出来了告白的环节？

这也太草率、太儿戏了！显得他一点都不真诚！

不管是真是假，陆言初都得为自己证明：“那也太没有仪式感了，搞不好你都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哥你骗我的吧？我不相信！”

所以，你一面暗自计划今天的约会，一面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準备，可你却仍然坚持要给足这份仪式感，不管对方觉得有没有意义，你都捧着一百分的真诚与爱前来。

真是个小傻子！

江熠心里叹了口气，唇角的笑敛去，目光定在陆言初脸上，语气无比郑重：“言初，谢谢你爱我！”

给出去的爱被人认真对待，即便与爱情本身无关，陆言初也很感激。

他很想潇洒地摆摆手，再留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只可惜唇角才刚翘起就不堪重负似的坠下来，嗓音更低哑了。

“哥，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