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28)

作者:呦呦是也


就看看字吧,看看他的字也是好的。

徐谨实是不忍心,只得给他把信展开,宁珵虚虚地握着纸一角,嘴唇跟着目光动,无声地念完了这一封信。

眼睛难受得紧,宁珵视线渐渐模糊,还是将信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果然······

没有兄长,也没有哥哥。

洛儿一定还在怪自己吧,若是他早些下定决心,洛儿也不会走了。

不知道他在外面好不好,没有人抱着,他会不会睡不着。

宁珵总会想起洛儿的习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发觉无人抱他,便含糊不清地发出些声音:哥哥,你抱抱我······

“珵儿,莫要哭了。”徐谨将信收了起来,叹息不止。

秋风动,木叶落。宁珵总算是恢複了些,至少能下地行走了,气色看着也好了不少。徐谨一直在宁府住着不方便,宁珵便提出要和先生回徐宅去。

自从宁钦立在他与慎洛的事上松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些,不再一天天剑拔弩张的,宁钦立看着宁珵好得差不多了,便点头答应了。

宁珵同先生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从繁华的内城回往徐宅。路上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秋桂的香气透过车窗的帘子飘进来,宁珵突然想起他们去春猎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有着青涩的欢愉,释放过后,桂花的香气便飘进他们鼻子里。

其实也不过小半年,但宁珵总觉得,恍如隔世。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徐宅后院,草木凋萎,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趴在树底下拨弄一丛尚且青绿的草,鼻子翕动,耳朵一招一招的,最后也没吃,三两下蹦走了。

宁珵站在秋风里看了许久,神思远游,最终只看见了他与洛儿永不回头的岁月。

难怪古人说,四时最好是三月,一去不回惟少年。

日子慢慢短了,常常一眨眼就到傍晚,再一眨眼,便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那日,宁珵让人搬了个炉子进慎洛的房,自己坐了一整天。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棵梅花,白雪压着红梅,豔绝一时。宁珵恍惚间回到他们小时候,也是一个冬天,慎洛偎在他怀里,问王摩诘为什麽只关心寒梅开花了没有。

那首诗是他教给慎洛的,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十岁不到的慎洛非要哥哥抱着他,板着手指头数:“要是我,我就问先生好不好,哥哥好不好,先生和哥哥想我没有,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什麽时候带我去玩,我才不要管它开没开花。”

其实,如果可以一直不长大,也很好。

第 14 章

那日从慎洛房里出来,宁珵又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宁钦立来看了一回:“又做了什麽妖?”

自从宁钦立让步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回暖了些,只是他们这麽多年都没有亲近过,很难像普通父子一样相处。宁珵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劳父亲忧心,无事。”

可有时候话不能乱说,宁珵刚说完无事,童子便跑进来,急道:“公子,兔子不行了。”

宁珵脸色骤变:“你说什麽?”

宁钦立才不管什麽兔子,儿子的命重要,生怕他一急一气,出点什麽事。“慌里慌张做什麽?什麽兔子不兔子的,一天天的净搞些烦心事!”

童子被斥得面红耳赤,平日公子从不骂人,他们也都是这麽同公子说话的,现下无端挨了几句呵斥,连话也不敢说了。

“抱进来给我。”宁珵道。

童子应了声是,慌忙退下了。

宁钦立本想说他几句,一只兔子,多大点事?可是他看见那只兔子,说不出的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春天时宁珵打的那只。

兔子是不行了,早上就不吃东西,晚些竟呕起黄水来,此刻躺在宁珵臂弯里,动也不动。宁珵怔怔地看着它肚皮上微弱的起伏,忽然崩溃地大哭。

太短了,一切都太短了,缘分,岁月,生命,都太短了。

哭了这麽一场,宁珵的病不可避免地加重了些,宁钦立和徐谨都着急得不行,可是大夫说孟夏时已伤了底子,如今患的又是心病,药石恐不能治。两人长吁短叹老半天,竟也无可奈何。徐谨不是没想过把慎洛寻回来,只是天知道慎洛此时到了何处,他有回写信给一位朋友,说如果有洛儿的消息,务必让他回来,一个月后收到回信,说慎洛根本没经过那处。徐谨后知后觉,慎洛的路线根本不是早先说好的那样。

此后他们便只能被动地等待慎洛的消息,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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