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77)
作者:于悬
许愿这一举止看得钟望星眉心一紧,忙不叠叫住他:“别动!”
制止效果吹糠见米,放回锅跨到许愿跟前,钟望星俯身平视他:“要做什麽?你手不能用力,又忘了?”
钟望星稍一严肃,许愿掌心纱布多层缠绕的闷热感便顿然苏醒,忍着双腿的不适垂落横在沙发沿的手臂,彙报道:“腿麻了,我想上沙发坐着。”
联想到许愿方才的别扭,钟望星问:“起不来?”
“嗯。”许愿承认得小声。
“那你好歹出个声啊。”钟望星向后头的沙发扬了扬下巴,说:“要我帮忙吗?”
“……谢谢。”
在获得许愿没怎麽思虑过的口头许可后,钟望星选择了一个最一步到位且略显亲密的方式把人搬上沙发。
双手绕到腋窝下,掐住呼吸紊乱的人发力将其从地毯上提起来,毫不费力地轻轻放置在一片柔软上。
身子腾空得快,坠得也快,像一场不小心跳帧的错觉。
在许愿大脑半宕机中,钟望星直起腰,操心道:“有事记得要叫我,别再乱来了。”
许愿抿了抿唇,含混道:“……好。”
脚步声缓缓踏入厨房,推拉门划过轨道轻扣进门框,客厅又是密闭。
半晌,被抱上沙发的人宛如解了穴,横瞥一眼玻璃门那边背影忙碌的钟望星。
随即唰地一下,大脑脱缰轰鸣,脸色爆红,一个九十度鞠躬就把头夹进膝盖间,用残存理性改用左手在自己脑袋上狂搓,像要搓走后劲十足的羞赧。
这能和上回喝醉后不明不白的拥抱一样吗?!
这可是在他自主意识明朗,思维逻辑完备的人间清醒时刻!
他其实都做好了和钟望星肩搭肩手搀手地呈现一出好人好事桥段,谁能料到钟望星会来这麽一下。
福利太香,都给许愿砸懵了。
缓过神来,许愿脑电波异常活跃,什麽都想。
我被哥提溜起来了?
我靠!我上次称的多少斤来着?会不会很重啊?
早知道我他妈就少干一碗面了。
啊呀!失策!
与此同时,逼狭的厨房里,钟望星这碗刷得也是三心二意,耳垂上的绯红是最好的证据。
我是魔怔了吗?
钟望星暗自忸怩:刚才都干了些什麽呀?!
各怀心事地再次打上照面,钟望星还湿着手,关了厨房灯出来,“现在几点了?”
刷视频的许愿给他报了个一丝不茍的时间:“12点49。”
两人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人,对话自然如初。
“这麽快。”钟望星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药?”
许愿摇摇头:“没。”
钟望星脚下这块木地板拢共站了不超过半分钟,“可以吃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回来时发现许愿缩在地毯上只手鼓捣着药盒,钟望星蹲过去,揽下这份活,挤出胶囊告诉他:“这个头孢吃一颗就行了,给,水在这。”
撞色的圆润胶囊在钟望星掌中躺了好一会还没被取走,许愿始终呆看着他。
“怎麽了?”钟望星示意性地抖一下手中的药,与许愿面面相觑道:“这是胶囊,不会苦的。”
“我不怕苦。”
许愿不留痕迹地回神,证明着撚起头孢含水吞下,端着还剩一半水的玻璃杯,笑道:“我是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好像上一次来你家也是在吃药,我平时一年到头都可能碰不上这些东西的。”
钟望星的眸光从他手中的杯具上划过,说:“水喝完吧,你吃了药。”
“你怎麽和我爸讲一样的话?吃药就应该多喝水,这到底是谁说的?”可许愿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把那半杯水灌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
钟望星就地坐下身,把拆乱的药放回盒中,“你说你以前一年到头都碰不到药,可来不夜山的一个月里,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尤其这次,还因为我的忘性……”
“跟你没关系!”
许愿斩钉截铁地抢过话语权,堵死钟望星全部未言的自我怀疑:“哥,这话在我还没来上班之前就想问你了。大瑶也好,孟照辉也好,所有店里的人,包括我,你对这些人的迁就、宽纵乃至方方面面的照顾,是不是早就超过了店长的职责範畴?”
“……”
钟望星不知该作何回应,从专业上来看,他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合格果敢的店长。这种几近常态又无人知晓的自我担忧和猜疑,早就是他生活中不可抗力的一部分,也是他藏在光鲜亮丽下重度的情绪疾病。
许愿从头到尾都在注视他,眼神比言词更诚挚温情,他答不出许愿也不勉强,而是自问自答地肯定道:“在我看来是多出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