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者(3)
作者:五月祭雪
拍沙发是陪坐的信号,余笙很自然地坐下,开始头脑风暴聊天话题。
余笙不爱热闹,与他关系近的朋友遍布世界,比起和朋友聚餐、逛街、看电影...余笙宁愿去博物馆画廊坐一下午,坐到日落恰好透出粉色,走在街道上,耳边响起下班归家的奏鸣曲,在谷歌地图上只有几十条评论的小咖啡店点一杯燕麦拿铁,少冰,再漫步回住处,画上一整晚的画,到天明。总之聊天是他的弱项,但仅限于和熟悉的人。他用过交友软件,和陌生人搭讪的套路他游刃有余。加上,余笙就职前受过训练(“容器”和客人沟通像画画是门艺术),他学到的花样比艺术史丰富。
“先生,今晚怎麽就您自己?”
他勾出标準的笑,给自己倒上一杯莫斯卡托,度数低,容易保持清醒。
男人微微侧着头,像在斜视他,也可能是不经意的姿势。男人又一拍座位,手掌落下的区域几乎贴着男人的大腿。
余笙顿时有点怕。
大多数情况下,包间里至少两个人,没人会单独包下泳池大的包间。人一多,会産生一种平衡,像即将被斩首示衆的囚徒有半路逃跑的机会——因为变数多。而当牢门转开,形单影只的杀手举起手枪,囚徒死前甚至没完全意识到死神降临。
余笙挪过去,没贴上,那小段距离延伸成蠢蠢欲动的可能。
“先生,今晚怎麽——”
男人擡起手,拂过余笙的发梢,像蜜蜂轻吻花蕊,接着扣住余笙的下巴,蜜蜂采取花蜜。余笙和男人鼻尖对鼻尖,他如乱颤的花,不禁狂眨眼睛,又垂下。
“看着我。”
男人终于开口。
余笙立刻服从。男人拥有人鱼般的嗓音,听者追随到海洋里的深渊。
于是,余笙看着男人。
这次余笙敢肯定,男人也在看他。男人的墨镜很深,余笙仍看不清男人的眼睛。而被观察的失守感,余笙这半年来深有体会。
男人要余笙看出什麽吗?余笙总不能说,看完了,您很好看,感谢您让我饱享眼福。
余笙第三次尝试,“先生,今晚——”
“我姓匡。”
“匡先生。”
匡先生又沉默了。
余笙总觉得匡先生在期待着什麽。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小时,匡先生热爱电影,余笙略懂,大学时上过一节写剧本的课,了解几部中国电影,看的更多的是海外的。余笙很幸运,能够追求艺术,他热情的归属,他能在几句话以内听出对方是否爱着自己的事业,那是种语言难以束缚的情感,他必须把自己的爱表达到画上,那份爱意是□□无法驾驭的,把持不住的,有触感有气味有颜色。匡先生也持有这种爱。
匡先生谈论电影时,那副黑墨镜是温暖的光源。
您为什麽戴墨镜?几轮酒入腹,余笙忽然问他。
知道安娜·温图尔吗?
嗯,她也总戴墨镜。
我向前辈学的。
匡先生说话打太极,一番对话后,他的话使捂暖了你的胃,像微醺了,你醉醺醺地再看着他,他的重影侵染你的视野,你看不真切摸不着,你怪自己贪杯。余笙可以说,在另一个维度,匡先生能做他的密友,电影和绘画均是艺术的分支,你中有我。匡先生无疑是美的,他美得纯碎,糅合了东方人和西方人对中国人的审美,这种美丽还展现在余笙从古玩店淘来的一盏日式茶杯,外国人和中国人见了都準会称赞,美到你舍不得使用它(余笙至今没用过那盏茶杯)。
匡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有人跟您说过,您很美吗?
当然不。你的问题——当然。
一定有很多人爱慕您,对吗?
是。
匡先生,那...今晚怎麽就您自己?
兜兜转转,返回原点。
啊...来这,我只能自己。
您信不过梁姐(长公主)吗?Panem保密工作绝对到位,您可以放心。
我信她。
一顿。
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余笙听到了另一个自己。匡先生不缺爱慕、不缺朋友,但没有信得过的朋友。他忽而想起教室里的女孩,那个女孩是不是也曾光鲜亮丽、受人爱戴,却没有深交之人,深埋难言之苦?余笙宁可只信任艺术,若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以颜料宣洩总比以语言诉说更诚实、安全。他不否定,人与人,灵魂与灵魂间的对话是难以替代的,所以余笙来Panem找刺激,匡先生来Panem找人作伴。
匡先生,您信我吗?
余笙没等到答案。
匡先生的指尖落在余笙嘴上,像画笔一蘸,又回到匡先生嘴唇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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